夜色如墨，将整个村庄都温柔地包裹起来。

我躺在自己阔别已久的闺房小床上，身旁是江辰均匀的呼吸声。

空气中弥漫着老家特有的、混杂着泥土和植物的微凉气息，本应是安神助眠的，我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，一阵阵地发紧。

白天的其乐融融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，父母的热情和善，江辰的温和有礼，都完美得不像话。

可就是这份完美，让漂泊在外多年的我，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。

而这份不安，在寂静的午夜，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。

01

车子驶下高速，窗外的摩天大楼渐渐被低矮的民房和连绵的田野取代，我深吸一口气，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江辰，他正专注地看着导航，侧脸的线条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柔和。

这是我第一次带他回我老家，这个我生长了十八年，又逃离了六年的地方。

我的心情很复杂，既有近乡情怯的紧张，也有一种隐秘的、想要炫耀的期待。

江辰是我在诺大的城市里，唯一的归属和慰藉。

他是一家不大不小的互联网公司的项目经理，工作勤恳，性格温润，最重要的是，他对我很好，那种好是细致到骨子里的，是会在我加班到深夜后，默默出现在我公司楼下，手里提着一份温热夜宵的体贴。

我们在一起三年，感情稳定，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，带他回家见父母，是理所应当的流程。

路上，我一直在给他打预防针：“我爸妈就是普通的农村人，有点爱面子，说话可能比较直接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江辰腾出一只手，揉了揉我的头发，笑着说：“放心吧，叔叔阿姨也是我的长辈，我一定会好好表现，争取早日通过考核，把他们最宝贝的女儿娶回家。”他的话语像一颗定心丸，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。

车子在家门口停稳时，我爸妈已经等在了院子里。

看到我们下车，我妈立刻堆起满脸的笑容迎了上来，那热情劲儿，让我都有些不适应。

“哎哟，小辰是吧？快进来快进来！路上累坏了吧？”她一边说着，一边极其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行李，另一只手则要去拉江辰的箱子。

江辰连忙避开，恭敬地说：“阿姨，我自己来就行，您别累着。”我爸则站在一旁，憨厚地笑着，不住地打量江辰，眼神里是那种老父亲特有的审视和探究。

晚饭是我妈精心准备的，满满一桌子菜，几乎都是我爱吃的。

饭桌上，气氛异常和谐。

我妈不停地给江辰夹菜，嘘寒问暖。

“小辰啊，你今年多大了？家里是哪的呀？”“阿姨，我今年二十八，家就在邻市，开车过来也就两个多小时。”“哦哦，那不远不远。听小悦说，你在大公司当经理，那肯定很能干，一个月得挣不少钱吧？”我妈的问话看似随意，但我心里却“咯噔”一下。

我知道，她最关心的部分来了。

江辰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，不卑不亢地回答：“阿姨您过奖了，就是普通上班族，工资也就能养家糊口。”这个回答很巧妙，既谦虚又没有透露具体的数字。

我妈眼神闪烁了一下，没再追问，转而聊起了家常。

我爸话不多，但频频给江辰递烟、倒酒，这是他表达认可的最高方式。

看着眼前这幅画面，我一度以为是自己多心了。

或许，他们真的只是单纯地为我找到一个好归宿而感到高兴。

晚饭后，我妈拉着我回房间，把江辰留给我爸在客厅看电视。

她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崭新的被褥，一边铺床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我：“小悦，你跟小辰……到哪一步了？”我脸一红，“妈，你说什么呢？”“你这孩子，妈是过来人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她拍了拍我的手，“我看小辰这孩子不错，长得精神，说话也得体。就是……他家里的条件，你都了解清楚了吗？现在结婚可不比我们那时候，房子车子，样样都得花钱。”“妈，我们俩是真心相爱，这些物质的东西以后可以一起奋斗。”我有些不悦地打断她。

“奋斗？说得轻巧！”我妈的声调高了一点，“女孩子一辈子就这么一次，当然要风风光光的！你可别犯傻，被男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！”我不想和她争辩这个，便岔开话题：“妈，你们早点休息吧，我跟江辰明天还得早起赶回去呢。”洗漱完毕，我和江辰躺在我那张有些年头的小床上，空间不大，我们紧紧地挨着。

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不高，从背后抱着我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，轻声问：“怎么了？是不是阿姨跟你说什么了？”“没什么，”我摇摇头，“就是有点累了。”他没再多问，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。

听着他沉稳的心跳，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。

或许，一切真的只是我想多了。

02

江辰很快就睡着了，或许是长途开车的疲惫，他的呼吸绵长而均匀。

我却毫无睡意，翻来覆去，脑子里乱糟糟的。

老家的夜晚格外安静，静得可以听到风吹过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时，叶子发出的沙沙声。

隔壁就是我父母的房间，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，他们的对话声，断断续续地、却又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。

“我看那小子还行，对咱闺女挺上心的。”这是我爸的声音，一如既往的沉闷。

“行什么行？我看他就是个穷打工的！”我妈的声音尖锐而刻薄，和我白天见到的那个热情和蔼的母亲判若两人，“我问他工资，他躲躲闪闪的，肯定没多少！开来的那辆车，我也看了，就一辆十几万的国产车，能有什么出息？”我的心猛地一沉，像坠入了冰窖。

原来白天的和谐，全都是伪装。

“那……那你想怎么样？孩子自己喜欢就行了呗。”我爸似乎有些迟疑。

“喜欢？喜欢能当饭吃吗？咱们辛辛苦苦把女儿养这么大，可不是让她去跟人吃苦的！”我妈冷哼一声，“再说了，你忘了你儿子涛涛了？他谈的那个对象，人家姑娘家里说了，没房子没车，就别想结婚！咱们哪有钱给他买房？”“涛涛的婚事，跟小悦有什么关系？”“怎么没关系？小悦嫁人，男方不得给彩礼吗？这笔钱，正好拿来给涛涛付首付！”我妈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，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，疼得我几乎要窒息。

我浑身冰凉，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
我一直知道父母偏心弟弟，从小到大，好吃的好玩的，永远都是弟弟林涛的。

我考上大学那年，他们甚至想让我辍学去打工，供弟弟上更好的补习班。

是我以死相逼，才换来了继续读书的机会。

这些年，我拼命工作，每个月除了基本开销，大部分工资都寄回了家，我以为我的付出，多少能换来他们的一点真心，可我终究是错了。

在他们眼里，我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女儿，而是一件可以随时拿来交易的商品，是为我那个宝贝弟弟的未来铺路的垫脚石。

“你要多少？”我爸沉默了许久，才艰难地开口。

“我打听过了，现在城里结婚，彩礼都兴这个数。”我妈压低了声音，但我还是听清了那个数字，“三十万！一分都不能少！”“三十万？！”我爸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，“你疯了？这不是卖女儿吗？人家能同意吗？”“怎么就不同意了？我养她这么大，供她吃供她穿，要三十万彩礼怎么了？这是咱们这里的规矩！他要是真心想娶咱们女儿，就得拿出诚意来！要是连三十万都拿不出来，那证明他也没那个本事，小悦跟着他也是受罪！长痛不如短痛，干脆分了算了！”我妈的话语理直气壮，不带一丝感情。

我躺在床上，用被子紧紧地蒙住头，死死地咬住嘴唇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。

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，不受控制地滑落，浸湿了枕巾。

原来，我满心欢喜地带回来的爱情，在他们眼里，不过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买卖。

他们根本不关心江辰的人品，不关心他对我好不好，他们只关心他能榨出多少油水，来填补弟弟那个无底洞。

三十万，对于刚工作几年的我们来说，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。

江辰家境普通，父母都是退休工人，就算掏空家底，也未必能凑齐这笔钱。

我几乎可以预见，当他们提出这个要求时，江辰会是何等的为难和尴尬，而我们的感情，也将在这一次次的拉扯和算计中，被消磨殆尽。

那一刻，我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。

我恨他们的自私和冷血，恨他们的重男轻女，更恨自己的天真和愚蠢。

我为什么要回来？

为什么要让他们来玷污我小心翼翼守护的爱情？

黑暗中，我睁着眼睛，直到天色泛白。

一夜未眠，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
这个家，这段所谓的亲情，或许，是时候该放下了。

03

第二天一大早，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起床。

江辰看到我，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：“怎么了？昨晚没睡好？是不是认床了？”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摇了摇头：“可能吧，没事。”我不敢看他的眼睛，我怕他从我的眼神里，看出那些翻江倒海的失望和痛苦。

我更不敢告诉他昨晚我听到的那些话，那对我来说，是奇耻大辱。

饭桌上，我妈又恢复了那副热情洋溢的样子，不停地招呼江辰吃早饭。

她的笑容在我看来，却无比的虚伪和刺眼。

“小辰啊，昨晚睡得好吗？家里的床没有城里的舒服吧？”“挺好的阿姨，睡得很香。”江辰礼貌地回答，他丝毫没有察觉到，自己已经成了餐桌上被算计的猎物。

我默默地喝着粥，食不知味。

我妈看我没什么精神，关切地问：“小悦，你怎么了？是不是不舒服？”“没有。”我冷冷地回答。

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。

我爸看了我一眼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。

只有我妈，脸皮厚得像城墙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，她转向江辰，笑得更加灿烂：“小辰啊，你看你跟我们家小悦感情这么好，年纪也都不小了，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呀？”来了，终于来了。

我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江辰显然没料到话题转得这么快，他愣了一下，随即认真地回答：“阿姨，我跟小悦是奔着结婚去的。我们计划是明年，等我手头再攒点钱，就买房，然后就结婚。”“买房好啊！男人就该有个自己的家！”我妈一拍大腿，像是找到了突破口，“那你们准备在哪买房啊？首付准备了多少啊？”她像个经验丰富的查案人员，步步紧逼，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。

江"辰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，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：“准备在我们工作的城市买，首付……还在努力攒。”“哎，现在的房价多贵啊，靠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攒，得攒到猴年马月去。”我妈叹了口气，一副“我都是为你们好”的慈母模样，“其实啊，阿姨也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。房子嘛，可以先买个小一点的，以后有钱了再换。但是有一样东西，是咱们这边的老规矩，也是男方诚意的体现，可不能省。”她顿了顿，终于图穷匕见：“那就是彩礼。”我“啪”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，站了起来。

“我吃饱了。”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，转身就回了房间。

我听到我妈在背后叫我，但我没有回头。

我怕我再多待一秒，就会控制不住自己，把所有肮脏的真相都撕开，当着江辰的面，和他们大吵一架。

江辰很快就跟了进来，他关上门，担忧地看着我：“小悦，到底怎么了？你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。是不是叔叔阿姨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？”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我的倒影，鼻子一酸，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
我该怎么告诉他？

告诉他我那视财如命的父母，正在盘算着怎么把他当成摇钱树，用一笔巨额的彩礼，来为我弟弟的婚房买单？

我张了张嘴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最后，我只能无力地摇摇头：“没有，我就是……就是有点不舍得离开家。”这个借口蹩脚到我自己都不信。

但江"辰却信了，他走过来，轻轻地把我拥入怀中，拍着我的背安抚道：“傻瓜，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看叔叔阿姨。等你嫁给我了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，你的父母，也是我的父母，我也会孝顺他们的。”他的话语温暖而真诚，却像一把刀子，在我心上反复切割。

孝顺他们？

他们配吗？

他们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换钱的工具，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孝顺？

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，无声地流泪。

我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。

一方面，我恨不得立刻拉着江辰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；另一方面，我又不甘心，不甘心我的爱情就这样被他们玷污和破坏。

凭什么？

凭什么我的人生要为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买单？

凭什么我要因为他们的贪婪，而放弃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？

不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
我抹掉眼泪，从他怀里抬起头，眼神里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。

04

吃过早饭，江辰很识趣地提出要去村里逛逛，把我爸也一起叫了出去，把空间留给了我们母女。

我知道，这是我妈早就计划好的，真正的“谈判”现在才要开始。

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，我妈给我倒了杯水，坐在我对面，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。

“小悦，你别怪妈说话直接。妈都是为了你好。”她开口道，还是那套熟悉的说辞。

“为我好？”我忍不住冷笑一声，“是为我好，还是为林涛好？”我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，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，声音也尖利了起来：“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？林涛是你亲弟弟！他过得好了，你不也脸上有光吗？我们做父母的，能不一碗水端平吗？”“一碗水端平？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“从小到大，你们什么时候端平过？他有的我没有，他犯了错永远是我背锅。我辛辛苦苦考上大学，你们想让我退学打工，就为了给他交补习费。这些年我寄回家的钱，我没问过花在了哪里，但你们心里没数吗？哪一笔不是用在了他身上？现在，他要结婚了，你们又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，打到江辰的头上！妈，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？石头做的吗？”我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，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。

我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些话的。

我妈被我的气势镇住了，她愣愣地看着我，嘴唇哆嗦着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
过了一会儿，她才缓过神来，开始抹眼泪，走起了她最擅长的苦情路线。

“我……我命怎么这么苦啊！辛辛苦苦拉扯大一双儿女，女儿长大了，翅膀硬了，就反过来戳我的心窝子！我做这些是为了谁啊？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个家！你弟弟要是娶不上媳妇，我们老林家的脸往哪搁？我出去都抬不起头来！”“所以为了你们的脸面，为了林涛的婚事，就要牺牲我的幸福，是吗？”我的心一点点变冷，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。

“什么叫牺牲你的幸福？要彩礼怎么就牺牲你的幸福了？”我妈理直气壮地反驳，“这是咱们这边的规矩，家家户户都这样！彩礼要得越高，说明男方越重视你，你嫁过去才不会受欺负！我们这是在给你撑腰，你怎么就不明白呢？”“撑腰？说得真好听！”我讥讽地勾起嘴角，“你们不是在给我撑腰，你们是在给我明码标价！三十万，亏你们想得出来！你们知不知道江辰家是什么情况？他爸妈都是普通工人，他自己也才工作几年，哪来那么多钱？你们这是要把他往死里逼，要把我们俩往绝路上逼！”“他拿不出来，那是他没本事！”我妈的态度愈发强硬，“连三十万彩礼都凑不齐的男人，你还指望他以后能给你什么好日子过？小悦，你听妈一句劝，这事没得商量。三十万，一分都不能少！他要是拿不出来，这婚就别结了！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，妈再给你找个更好的！”“你！”我气得浑身发抖，指着她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我终于明白，跟她讲道理是行不通的。

在她的世界里，只有利益和她那个宝贝儿子。

亲情、女儿的幸福，在这些面前，一文不值。

我们的争吵声越来越大，惊动了在外面和江辰聊天的我爸。

他匆匆走了进来，看到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，连忙打圆场：“吵什么吵什么？有话不能好好说吗？”“你问问你的好女儿！”我妈指着我，向我爸告状，“我跟她说彩礼的事，她就跟我急眼了！真是白养她这么多年了！”我爸叹了"口气，转向我，语气也有些无奈：“小悦，你妈她……也是为了你好。三十万是多了点，但……这也是咱们这边的风俗。”“风俗？”我看着我爸那张老实巴交的脸，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，“爸，这到底是风俗，还是你们为了给林涛买房找的借口，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？你也觉得，卖女儿是对的吗？”我爸被我的话问得哑口无言，他避开我的眼神，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挣扎。

他或许良心未泯，但他懦弱，一辈子都被我妈压得死死的，根本不敢反抗。

看到我爸的反应，我妈更加有恃无恐了。

她站起来，走到我面前，下了最后通牒：“我告诉你林悦，今天话就撂这了！三十万彩rola，多一分我们不要，少一分也别想！你要是还认我们这两个爹妈，就让你那个男朋友赶紧回去准备钱！要是觉得我们是在卖你，行啊，你今天就跟他一起从这个家滚出去，以后就当我们没生过你这个女儿！”她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，彻底斩断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情分。

我的心，在这一刻，彻底死了。

05

就在这时，房间的门被推开了。

江辰站在门口，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。

显然，我们刚才激烈的争吵，他都听到了。

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
我妈看到江辰，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眼珠一转，立刻变了一副嘴脸。

她快步走到江辰面前，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语气也软了下来：“小辰啊，你别误会，我们不是那个意思……阿姨就是跟小悦开个玩笑呢……”“开玩笑？”我看着她炉火纯青的演技，只觉得一阵反胃，“有开这种玩笑的吗？”江辰没有理会我妈的辩解，他径直走到我身边，看到我通红的眼眶，他轻轻握住我的手，低声问：“没事吧？”我摇摇头，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

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，所有不堪的家事，都被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。

我觉得羞愧，更觉得对不起他。

把他卷入我家这个烂摊子，让他承受这些本不该他承受的侮辱和算计。

我爸尴尬地站在一旁，搓着手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我妈见江辰不理她，有些急了，她开始卖惨：“小辰啊，你别听小悦瞎说。我们养大她不容易，现在她要嫁人了，我们做父母的，要点彩礼，也是为了给她傍身，为了让她在你们家有底气，我们真没有别的意思啊……”“够了！”我再也听不下去了，我甩开我妈试图拉我的手，看着江辰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江辰，我们走！现在就走！”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，一分一秒都不想。

这个所谓的家，让我感到窒息和恶心。

我只想尽快逃离，逃得越远越好。

然而，江辰却并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，拉着我转身就走。

他依旧握着我的手，力道很稳，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安心感。

他抬起头，平静地看向我那已经有些慌乱的父母，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。

他的镇定，和我父母的慌张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我正疑惑他想做什么，就听到他开口了。
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
他说：“叔叔，阿姨，我觉得你们的要求很合理。”我愣住了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我父母也愣住了，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。

“不过……”江辰话锋一转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，那笑容里，似乎还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玩味和……嘲弄。

“三十万，是不是有点太少了？”他的话音落下，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。

我能听到的，只有我自己狂乱的心跳声。

我猛地抬头看向他，他的眼神深邃如海，我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。

我父母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给砸蒙了，张着嘴，像两条缺水的鱼，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。

江辰无视我们所有人的反应，他慢条斯理地，一字一顿地，投下了一颗更重磅的炸弹：“这样吧，为了表示我的诚意，也为了让小悦嫁得风风光光。彩礼，我出三百万。你们看怎么样？”三百万！

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，在我脑子里炸开。

我彻底傻了。

我看着眼前这个我自以为很了解的男人，第一次感觉他如此陌生。

他疯了吗？

他哪里来的三百万？

他到底想干什么？

06

我父母的表情，在经历过短暂的呆滞后，迅速被一种狂喜所取代。

那是一种贪婪的、毫不掩饰的狂喜。

我妈的眼睛瞪得像铜铃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，她看着江辰，就像看着一个从天而降的金元宝。

我爸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，他下意识地推了推我妈，结结巴巴地问：“他……他刚才说的是……三百万？”“是！是三百万！”我妈的反应比他快得多，她一个箭步冲到江辰面前，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，语气更是谄媚到了极点，“哎哟，小辰啊！你这孩子，真是太实诚了！阿姨就知道，你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！快坐快坐！”她热情地拉着江辰的胳膊，把他往沙发上按，那架势，仿佛江辰是什么尊贵的客人。

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气氛，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。

这变脸的速度，让我叹为观止，也让我心寒到了极点。

我被晾在一边，像个局外人。

我看着我父母那副丑陋的嘴脸，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江辰，脑子里一团乱麻。

我把他拉到一边，压低声音，急切地问：“江辰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？你疯了？你哪来的三百万？”江辰反手握住我冰凉的手，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，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让我安心的力量：“小悦，别怕，相信我。这件事，交给我来处理。”“可是……”“没有可是。”他打断我的话，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，“对不起，一直没有告诉你。其实，我们家……比你想象的要稍微有点钱。”他所谓的“稍微有点钱”，在我看来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。

一个项目经理，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拿出三百万？

他见我还是满脸的不信和担忧，便简单地解释了一下。

原来，他父亲并不是普通的退休工人，而是在退休前，和几个朋友一起创业，做实业起家，公司虽然没有上市，但规模不小，资产早已过亿。

而江辰，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，早就被定为继承人。

他之所以一直瞒着我，在一家普通的互联网公司上班，就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个只会靠家里的纨绔子弟，也想找一个不贪图他家钱财，真心爱他这个人的女孩。

他看着我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：“我不是故意要骗你。我只是……害怕。我怕你知道了我的家世，我们之间的感情会变得不纯粹。我想让你看到的，只是江辰这个人，而不是他背后那些附加的东西。”我呆呆地听着他的解释，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。

我从来没想过，和我朝夕相处了三年的枕边人，竟然是个隐藏的富二代。

这剧情，比电视剧还要狗血。

但此刻，我没有丝毫嫁入豪门的欣喜，心里反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和委屈。

我气他瞒着我，更气自己，像个傻子一样，还为那三十万的彩礼，跟父母吵得天翻地覆，差点毁了我们的感情。

而他，却从头到尾，都像在看一场闹剧。

江辰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，他把我拥进怀里，轻声说：“傻瓜，别胡思乱想。我爱你，只因为你是林悦。正因为今天这件事，才让我更加确定，我没有选错人。你值得我为你做任何事。”他的话，像一股暖流，瞬间驱散了我心里的阴霾。

是啊，现在不是追究他隐瞒家世的时候，重要的是，他想怎么解决眼前的烂摊子。

客厅里，我父母已经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，正凑在一起，激动地小声议论着什么。

看到我们走过去，他们立刻停止了交谈，脸上重新挂上了热情的笑容。

“小辰啊，你……你刚才说的，是真的吗？不是跟叔叔阿姨开玩笑的吧？”我妈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确认道。
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江辰坐在他们对面，翘起了二郎腿，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。

不再是之前那个温和谦逊的晚辈，而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决策者。

“三百万彩礼，我可以给。不过……”他又一次拉长了尾音，成功地吊起了我父母的胃口。

“不过什么？”我妈急切地问。

“我有一个条件。”江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
07

“什么条件？你说，只要我们能办到的，一定答应！”我妈迫不及待地说道，仿佛生怕晚一秒，这三百万就会飞走一样。

我爸也紧张地看着江辰，连连点头。

江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，拿出了一份文件和一支笔，放在了茶几上，推到我父母面前。

“这不是什么难事。”他淡淡地说，“我希望叔叔阿姨能在这份协议上签个字。”“协议？”我爸妈对视一眼，都有些疑惑。

我爸拿起那份文件，文件抬头用黑体字写着几个大字——《赠与协议》。

“赠与协议？”我爸念了出来，更加不解了，“小辰，这是什么意思？”江辰耐心地解释道：“叔叔阿姨，是这样的。这三百万，不是彩礼，而是我个人，无偿赠与二位的养老金。我希望这笔钱，能让二位的晚年生活过得更加安逸舒适。”他特意在“赠与”和“养老金”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。

我妈的脸色微微一变，她显然比我爸更懂得这里面的门道。

彩礼，是基于婚姻关系产生的，如果将来我和江辰结不成婚，这笔钱是要退还的。

而赠与，一旦完成，钱就属于他们了，没有任何附加条件。

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，觉得这对自己更有利，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：“哎呀，小辰，你这孩子真是太有心了！想得太周到了！”“不过，”江辰继续说道，他的目光扫过协议的下方，“这份协议里，有一个附加条款，也需要二位仔细看一下。”我爸把文件递给我妈，我妈扶了扶老花镜，眯着眼睛，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：“附加条款：乙方在接受甲方赠与的三百万元人民币后，自愿放弃对女儿林悦未来的一切经济索取权利，包括但不限于生活赡养费、医疗费以及其他任何形式的财务资助要求。同时，乙方承诺，此赠与款项为乙方二人专属，不得用于其子林涛的购房、购车、结婚及其他任何消费。自此协议签订之日起，甲乙双方权责清晰，再无瓜葛。”念到最后，“再无瓜葛”四个字，我妈的声音都在发颤。

她猛地抬起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辰，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。

“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她尖声问道，“什么叫再无瓜葛？我们是小悦的亲生父母！她给我们养老，天经地义！你这是想用三百万，买断我们父女、母女的亲情吗？”“阿姨，您言重了。”江辰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，“我非常尊重二位是小悦的父母。但是，亲情不应该建立在金钱和索取之上。我爱小悦，所以我希望她的未来，是轻松的，是没有负担的。我不想我们婚后，还要为了满足某些无止境的欲望，而不断地争吵，消磨我们的感情。”他的话，说得很委婉，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。

他是在告诉我父母，他可以给钱，但只给这一次。

他要用这三百万，彻底买断他们未来的“吸血”资格，尤其是切断他们对弟弟林涛的经济输送。

这无疑是釜底抽薪，直接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。

我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，气得浑身发抖。

“你……你这是在羞辱我们！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吗？这字，我们不签！钱，我们也不要了！”她把协议狠狠地摔在茶几上，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。

但我知道，她只是在演戏，在讨价还价。

三百万的诱惑，足以让她抛弃任何所谓的尊严。

果然，我爸在一旁急了，他一边给我妈使眼色，一边捡起协议，打着圆场：“小辰啊，你别生气，她就是这个脾气。这个条款……是不是有点太……太绝了？你看，我们养大女儿也不容易……”“叔叔，”江辰打断了他，“我完全理解二位养育小悦的辛苦。所以，我才愿意拿出三百万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。但这笔钱，是给你们二老的，跟别人无关。”他口中的“别人”指的是谁，不言而喻。

客厅里陷入了僵持。

我妈坐在那里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
我爸则拿着那份协议，手足无措，签也不是，不签也不是。

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，心里没有丝毫波澜。

江辰的这一招，实在是太高明了。

他没有和我父母争吵，没有指责他们的贪婪，而是直接用钱，把一道选择题摆在了他们面前。

是要这触手可及的三百万，还是要继续把我当成提款机，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？

这不仅仅是对他们的考验，也是对我最后的交代。

他们的选择，将决定我未来对待他们的态度。

08

正当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。

“爸，妈，我回来了！听说我姐带男朋友回来了？”伴随着这声咋咋呼呼的喊声，我那个宝贝弟弟林涛，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。

他一进门，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江辰，以及茶几上那份醒目的《赠与协议》。

他的目光在“三百万”那几个字上停留了几秒，眼睛瞬间就亮了。

“姐夫！你就是我姐夫吧！”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江辰面前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，那声“姐夫”叫得比谁都亲热，“哎呀，早就听我姐说你一表人才，今天一见，果然名不虚传啊！”江辰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，并没有起身，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。

林涛的自来熟碰了个软钉子，但他毫不在意，他一屁股坐在江辰旁边，勾肩搭背地说道：“姐夫，你真是太够意思了！一出手就是三百万，我跟小莉的婚房这下可有着落了！对了姐夫，你看，房子有了，是不是还差辆车啊？我要求不高，买辆宝马三系就行，以后开出去，你脸上也有光不是？”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嘴脸，看得我恶心至极。

他根本就没看协议的内容，只看到了那三百万，就迫不及不及待地开始规划自己的美好未来，仿佛那钱已经是他囊中之物。

我妈看到林涛，像是看到了救星，她连忙向儿子诉苦：“涛涛，你快看看！你这个好姐夫，要用钱买断我们跟小悦的关系呢！还说这钱不准给你用！”林涛愣了一下，他拿起协议，草草地扫了一眼那个附加条款，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。

他把协议往桌上一拍，指着江辰的鼻子就骂道：“你他妈什么意思？瞧不起谁呢？我用我姐的钱，天经地义！你算个什么东西，管到我们家事上来了？”江辰终于有了反应。

他慢慢地站起身，他比林涛高了半个头，身材也更挺拔。
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涛，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轻蔑。

那是一种上位者对蝼蚁的俯视，带着强大的压迫感。

“你姐姐的钱？”江辰冷笑一声，声音不大，却像冰锥一样刺人，“首先，这钱是我的，不是你姐姐的。其次，就算是你姐姐的钱，她凭什么要给你？就凭你是她弟弟？你今年多大了？二十四了吧？有手有脚，大学也毕业了，工作换了七八个，没一个超过三个月的。整天游手好闲，不是泡网吧就是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。你管你父母要钱，管你姐姐要钱，现在，你要到我头上来了。你告诉我，你凭什么？”江-辰的这番话，句句诛心，毫不留情地撕下了林涛最后一块遮羞布。

林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，他被说得恼羞成怒，挥起拳头就想往江辰脸上打。

“我操你妈的……”然而，他的拳头还没到，就被江辰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手腕。

江辰的手像一把铁钳，无论林涛怎么挣扎，都纹丝不动。

“啊！疼疼疼！放手！”林涛疼得龇牙咧嘴，嗷嗷直叫。

我爸妈见状，吓得赶紧上前拉架。

“小辰，有话好好说，别动手啊！”“放开我儿子！”江辰甩开林涛的手，就像扔一件垃圾。

林涛一个踉跄，差点摔倒。

江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，然后把手帕嫌恶地扔进了垃圾桶。

他重新坐回沙发上，整了整衣领，目光冰冷地扫过我们一家三口。

“今天，我也把话撂这。”他指着那份协议，“签，三百万立刻到账。从此以后，你们二老安享晚年，林悦也再无后顾之忧。你们的儿子是龙是虫，让他自己去闯。不签，”他顿了顿，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，“也可以。那我们现在就走。这三百万，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。至于林悦，她是我的人，她的未来，我负责。你们也休想再从她身上拿到一分钱。到时候，你们就守着你们这个宝贝儿子，看他能不能给你们变出一套婚房来。”他的话，像一盆冰水，把我父母和林涛从头浇到脚。

他们彻底愣住了。

他们没想到，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年轻人，竟然有如此强硬和冷酷的一面。

他不是待宰的羔羊，而是一头不动声色的猛虎。

09

江辰的最后通牒，彻底打破了我父母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。

他们终于意识到，江辰不是在开玩笑，他说的每一个字，都是认真的。

他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。

签，意味着立刻就能得到一笔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，但同时也意味着，他们将永远失去对我的控制权，也彻底断了让林涛继续啃老的后路。

不签，那么眼前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，他们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，甚至可能真的会失去我这个女儿。

林涛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，他不断地给我妈使眼色，嘴里小声嘟囔着：“妈，签啊！干嘛不签啊！三百万啊！有了这钱，什么都有了！”他的眼里只有钱，根本不在乎那份协议对他父母意味着什么。

我妈死死地瞪着林涛，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。

或许在这一刻，她才真正看清自己这个儿子的真面目。

她一直以为，自己所做的一切，都是为了儿子好，为了这个家好。

可到头来，她最疼爱的儿子，却只把她当成获取金钱的工具。

江辰不再说话，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，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思考，或者说，是去挣扎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
最终，还是我爸先败下阵来。

他拿起那支笔，手抖得厉害，在协议上乙方的位置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然后，他把协议和笔，一起推到了我妈面前。

“签吧。”他疲惫地说，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，“事到如今，还能怎么样呢？”我妈看着那份协议，眼泪“唰”地一下就流了下来。

那眼泪里，有不甘，有悔恨，有失望，五味杂陈。

她没有去看那份协议，而是抬头看着我，嘴唇翕动，似乎想说什么。

我迎上她的目光，眼神平静而疏离。

我们对视了很久，我从她的眼睛里，看到了她一生的影子。

一个被重男轻女思想毒害了一辈子，又反过来用这种思想去毒害自己女儿的可怜又可恨的女人。

最终，她什么也没说。

她拿起笔，颤抖着，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当她写完最后一笔，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，瘫倒在沙发上。

江辰拿过协议，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签名，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他拿出手机，当着他们的面，操作转账。

几分钟后，我爸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。

他点开一看，手一抖，手机差点掉在地上。

“到……到账了……三百万……”他的声音都在发颤。

林涛听到这话，立刻兴奋地凑了过去，看着那短信上的一长串零，眼睛都直了。

交易完成。

江辰站起身，牵起我的手。

“小悦，我们走。”我点点头，没有丝毫犹豫。

走到门口的时候，我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了一眼。

我看到我妈依旧呆呆地坐在沙发上，泪流满面。

我看到我爸拿着手机，神情恍惚，不知所措。

我看到林涛，正围在我爸身边，激动地规划着那笔钱的用途。

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家，在这一刻，变得无比陌生。

我知道，当我踏出这个门槛，一切就都回不去了。

我没有说再见，只是轻轻地，在心里，对我的过去，说了声再见。

10

车子缓缓驶离村庄，将那栋承载了我太多复杂情感的老房子，远远地甩在了身后。

我转过头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像是被挖走了一块。

有悲伤，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。

江辰察觉到了我的沉默，他把车速放慢，腾出一只手，紧紧地握住我的手。

“还在想？”他轻声问。

我摇了摇头，又点了点头，靠在他的肩膀上，低声说：“我只是觉得，像做了一场梦。一切都太不真实了。”“这不是梦。”他把我的手放在唇边，亲了一下，“这是新的开始。是我们两个人的，新的开始。”是啊，新的开始。

我终于可以卸下背负了二十多年的枷D锁，为自己而活了。

我不用再担心每个月的工资要分出多少寄回家，不用再担心那个无底洞一样的弟弟又会惹出什么麻烦，更不用再担心我的婚姻，会成为他们交易的筹码。

这一切，都是身边的这个男人为我争取来的。

他用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，快刀斩乱麻，为我解决了最大的困扰。

我侧过头，认真地看着他：“江辰，谢谢你。”“傻瓜，跟我还说什么谢谢。”他笑了，揉了揉我的头发，“不过，我瞒着你我的家世，你不生气了？”我故意板起脸：“生气！当然生气！罚你……罚你以后一辈子都对我好！”“遵命，老婆大人！”他也笑着回应，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。

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的身上，暖洋洋的。

我感觉自己像是获得了一次重生。

我知道，我和那个家的关系，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了。

那份签下的协议，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，横亘在我们之间。

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钱，而我，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由。

这或许，是对我们所有人来说，最好的结局。

车子上了高速，向着我们生活的城市飞驰而去。

我拿出手机，看到我妈给我发了一条微信：“钱收到了。你……在那边照顾好自己。”很简短的一句话，没有称呼，也没有过多的情绪。

我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，最终，我没有回复。

我只是默默地关掉手机，然后靠在江辰的肩上，闭上了眼睛。

前方的路还很长，但这一次，我不再是一个人。

我有他，我们有彼此，我们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，一个建立在爱与尊重之上，而不是交易与索取之上的，真正的家。

创作声明：本文为虚构创作，请勿与现实关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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