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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,我来接菀言回家”许母嗤笑:我女儿陪陆团长下乡七年也未有名分,她回城另嫁你才着急?

点击次数:150 发布日期:2025-08-05

1979年年末,军区大院寒风刺骨,红砖墙上的标语“备战备荒为国家,铁血军魂护人民”仿佛低语着岁月的沉重。

许菀言站在标语之下,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。她重生回到了二十年前。

上一世,她坚守在青梅竹马陆时言身旁,期待他的求婚,然而岁月流逝,她孤独终老。

这一世,她望着熟悉的大院,心中百感交集。

“菀言同志,半月后是知青最后一批回城的日子,你真的要为了陆团长留在西乡镇吗?”人民公社的李主任走近,语气中透着关切。

许菀言双手紧握,心中波澜起伏。

“李主任,我决定了,我想回城,过自己的生活,不再留在西乡镇。”

李主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,“想通了就好,你这么优秀的姑娘,应该有更好的发展,不应该在这里浪费青春。”

许菀言轻轻点头,表示认同。

“李主任,您说得对。”

李主任在回城名单上找到‘许菀言’,郑重地打了一个勾。

“剩下半个月,你要做好工作交接,也要好好和陆团长告别。”李主任说。

“毕竟你们的关系不一般,要走,也要有个交代。”李主任补充道。

李主任离开后,许菀言依靠着梅树,静静地站立,直到雪花飘落,她才回过神来。

她踩着积雪,回到了军区大院。

雪花落在她的脸上,瞬间融化,冰凉的感觉如同她此刻的心情。

院内,她看到江挽星穿着大红袄子离开,深吸一口气,走进了陆时言的书房。

陆时言正整理着军装,挺拔的身姿更显英武。

许菀言看着他,心中有些恍惚,上一世,她就是被他这身军装所吸引,迷失了方向。

陆时言见她进来,眉头微皱。“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”

许菀言一愣,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
这里曾是她的禁地,而江挽星却能随意进出,自己见他一面却如此艰难。

“天气寒冷,我给你带了些炭火,希望能帮你取暖。”她轻声说着,将火炉放在书桌上。

陆时言只是瞥了一眼,并未伸手去拿。“这些小事,我的士兵会处理好。”

许菀言紧握的手心,平静地点了点头。“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
说完,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转身离去。

从今往后,她不会再对这个男人单方面付出。没有回应的山谷,不值得纵身一跃;没有回应的感情,也应该及时止损。

这一世,她要为自己而活,亲手斩断这段没有结果的孽缘!

许菀言踏着轻盈的步伐走向东院,目光落在那颗盛开红花的梅树上,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迷惘。

记得刚来西乡时,她亲手栽下的那株小树苗,如今已长成了一株傲雪凌霜的寒梅。

只是今年这场雪异常猛烈,将满树的梅枝压得弯下了腰。

这些年,她和陆时言同住一个大院,常被人议论她住得名不正言不顺。

曾经的许菀言并不在乎,总觉得将来结婚时,自己就能从东院直接搬到南院的卧房,省去了娶亲的繁琐路程。

然而现在想来,这真是莫大的讽刺。

许菀言轻叹一声,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。

七年的西乡生活,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身外之物。

唯有藏在枕头下的木盒,每天被她细心擦拭,保持着一尘不染。

许菀言轻轻打开盒盖,里面是一个泛黄的信封。

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,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和陆时言的婚书。

“陆许两姓联姻,同心同德共写鸳鸯谱,谨订此约。”

当年双方父母为她和陆时言定下了娃娃亲,约定了嫁娶之期。

如今看来,这婚书也该作废了。

傍晚时分,许菀言拿着婚书来到南院,她想与陆时言说清楚,从此桥归桥、路归路,彼此间再无瓜葛。

房间里,陆时言正坐在门前拨弄火盆里的炭火。

见她进来,他淡淡地瞥了一眼:“有事?”

许菀言走上前,将装着婚书的信封递给他。“这是给你的。”

陆时言随意地接过,抬眼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
“不过是一些旧事……”许菀言的话音未落,陆时言已将信封投入火中。

“既然不重要,烧掉即可。”他说道。

随着他的话,火星四溅,烟雾弥漫。

许菀言愣愣地看着信封和婚书化为灰烬,呼吸一滞。

她本想与陆时言深入交谈,但他的举动让她省去了麻烦。

四周静默,只有炭火的‘噼啪’声。

她的目光落在陆时言拨弄炭火的手上,那黑色毛线手套腕部绣着‘星’字,让她一惊。

原来,他早已接受了江挽星的礼物。

她怎能未曾察觉?

陆时言的声音突然响起:“挽星同志为军区每个人都织了手套,你别多想。”

许菀言轻声应了一声,移开视线。

她曾为他织过许多手套围巾,他却从未佩戴。

在意与不在意,对比鲜明。

许菀言压抑住内心的波动,转身离开。

雪花又开始飘落,覆盖在她的发梢和肩上。

她回到东院。

许菀言在门上的日历上,重重划去今天的日期。

还有十四天,她将离开这里。

她要清理掉这里的一切个人物品。

她轻轻拉开抽屉,一支英雄牌钢笔映入眼帘,那是她省吃俭用半年攒钱买下的,准备作为陆时言的生日礼物。

抽屉角落还有一张泛黄的平安符,那是她在白马寺为他求来的,却被他以“迷信”拒绝。

那些红双喜床品、瓷茶缸、热水瓶,都是她对未来婚姻的憧憬,却被陆时言一一拒绝。

“许菀言同志,在我未晋升旅长之前,我不允许任何影响我事业的因素出现,包括结婚。”他曾这样说。

许菀言默默地将这些收进柜子深处,连同她对婚姻的渴望一同封存。

她未曾想到,那个男人不仅拒绝了她的礼物,还将江挽星送的东西视为珍宝。

爱与施舍的怜惜,她早该明白其中的区别。

许菀言将这些回忆打包,一并丢去了大院外的垃圾站,连同心底的那个男人,一同抛弃。

忙碌了一整天,许菀言直接前往公社上班。

作为公社的会计,她决定回城,许多事务需要与新会计交接,这一忙就忙到了夜幕降临。

乡村的雪夜,寂静得只剩下许菀言踩在积雪上的沙沙声。

当她走到一棵大树下时,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。

“菀言妹妹——”那流里流气的声音让许菀言停下了脚步。

她定睛一看,眼前这个醉酒的男人是林志安,村里有名的二流子,村长的儿子,他对公社里的女知青总是不怀好意,连本地女孩也难逃他的魔爪。

许菀言本能地想要绕道而行,却被他直接拦住。

“菀言妹妹,你为了陆团长来西乡做了这么多年知青,他却不娶你,反而和歌舞厅的女人纠缠不清,你可怎么办?”他假惺惺地关心。

许菀言连连后退,试图保持安全距离。

“林同志,我已经准备回城了。”她回答。

林志安却步步紧逼,眼神贪婪地在她身上打转:“你都二十好几了,回城也找不到好男人了,还不如嫁给我,以后整个村都是你的!”

话音刚落,林志安一把抱住许菀言,将她抵在大树上,开始上下其手。

“放开我!”许菀言拼命挣扎,但男女力量的悬殊让她无法抵抗。

“撕拉”一声,她的棉衣外的布衫被撕开。

就在男人的手即将伸进她的毛线衣时,突然一声“邦”的巨响,林志安惨叫一声。

与此同时,一道手电光从不远处照了过来!匆忙间,她用手遮住了头和脸,逃入了夜色之中。

许菀言心跳加速,抬头便见陆时言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,他脱下军大衣,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上。

“下乡这么久,还没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吗?许菀言,我不可能每次都出现。” 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责备。

那军绿色的大衣仿佛能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冷,但他的话却比冬日的寒风更刺骨。

许菀言站在原地,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,她的双唇紧闭,没有说出一句话。

他们沉默地回到了大院。陆时言熟练地点燃了屋内的火炉,然后为许菀言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,递给她暖手。

“你好好休息,作为女性,以后别太晚在外面闲逛。” 他的话语中带着关切,但也透露出责备。

许菀言心中涌起一股荒谬感,难道她所经历的一切,都是她自己的错?她正要反驳,陆时言却已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
这一夜,许菀言的梦境充满了不安与恐惧。

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前世,那孤独而悲惨的一生。她被时间无情地摧残,最终沦为一个老姑娘,而陆时言却牵着江挽星的手,步入了婚姻的圣殿。

“这些年来,是我耽误了你,但感情的事不能强求,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,以后你该称呼挽星为嫂子。”

梦中,那个男人的话语让许菀言泪流满面。

为了陆时言,她曾下乡成为知青二十年,扎根农村,却换来的只是一句“我只把你当妹妹”。

醒来时,许菀言为自己前世的不值感到心痛。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,心中暗暗发誓,这一世,她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。

许菀言起床后,整理了一下自己,拿起笔在日历上又画了一个叉。

这时,陆时言走了进来,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昨天的天色已晚,今天一进门就发现了屋内的变化。

“你屋里怎么这么空?” 他问道。

许菀言随口编了个理由:“怕灰尘太多,不好打扫,所以把不常用的东西都收起来了。”

陆时言点了点头,没有继续追问,而是转而问道:“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,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?”

许菀言愣了一下,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就在回城的前一天。

往年,她从不奢望陆时言会送她什么礼物,只希望他能陪自己一天,哪怕是吃一碗长寿面,都是一种奢望。

这一次,他竟然主动提起,让她感到有些意外。

“没什么特别想要的。” 许菀言摇了摇头,她现在唯一的愿望,就是离开这里,回到北京,过自己想要的生活,不再因为陆时言而影响自己的情绪。

陆时言皱了皱眉,似乎有些不满,直接替她做了决定。

“过几天城里会派人来团里放国际电影,到时候我带你去看,就当作陪你一起过生日了。” 他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完,转身便离开了。

许菀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心中有些茫然。

在这个年代,能看一场国际电影,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。

若是以前,她听到陆时言这么说,肯定会兴奋不已。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,两人肩并肩一起看露天电影,是多么浪漫的事情。

但现在,她的心却如同止水,没有一丝波澜。

许菀言收拾了一下,准备去公社上班。

突然,她看到陆时言常戴的那副黑色手套落在了自己的桌上。

想到外面大雪纷飞,那个男人每天都要手握冰冷的双杠训练,她拿起手套,准备去隔壁还给他。

然而,当她刚走到陆时言屋前,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萎靡娇媚的声音。

“陆时言,别碰那里,真的疼……” 许菀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。

寒风中,许菀言的手套滑落,如同她的心情一般,被雪覆盖,被遗忘。

她眼眶微红,自嘲地笑了笑,明知此行会是徒劳,却还是忍不住来了。

她没有去捡那副手套,而是转身,决然地离开了军区大院。

接下来的几日,她仿佛刻意避开了陆时言,忙于工作上的最后交接。

星期五,她将手中的工作交接给了同事宋念琳,却发现她眉头紧锁,似乎心事重重。

“怎么了?” 许菀言关切地问道。

宋念琳轻叹,眼神中流露出无奈:“俞正恒最近对我冷淡至极,我去找他,他避而不见,沉迷于歌舞厅,沉迷迪斯科和卡拉OK……”

俞正恒,纺织厂厂长之子,半年前与宋念琳一见钟情,如今却如同陌生人。

许菀言,经验老道,忍不住劝慰:“别轻信男人的承诺,跟我回城吧,没必要为不值得的人留在西乡……”

宋念琳却坚定地摇头:“我们这年纪回城,能遇到什么好男人?俞正恒承诺过非我不娶,我愿意为他留在小镇……”

她坚定的目光,让许菀言咽下了想要继续劝慰的话。

陆时言也曾承诺娶她,两人之间还有长辈定下的婚约。

然而,婚事变得遥遥无期,她在西乡虚度了一年又一年。

宋念琳突然问:“菀言,你和陆团长不是从小定了娃娃亲吗?你回城了,以后一个在北京,一个在西乡,你们怎么办?”

许菀言愣住了,一时不知如何回答。

她勉强笑了笑:“现在不兴包办婚姻了,我和他的娃娃亲早不算数了。”

当初的婚书已化为灰烬,两人之间的羁绊也彻底断裂。

宋念琳叹气:“也是,现在是新时代了,而且他又是军区团长,身边好多女人都喜欢他,尤其是那个歌舞厅的女歌星江挽星,整天围着他转……”

许菀言听后只是淡淡一笑,没有接话。

无论多少女人喜欢陆时言,都与她无关了。

傍晚下班回家属院时,许菀言刚好看到江挽星从里面出来。

四目相对,江挽星扭着纤细的腰肢,挑衅地看了她一眼,然后趾高气扬地离开。

许菀言并不在意,而是默默踩着积雪,准备回自己的屋子。

正当她翻出钥匙准备开门时,隔壁的门却先一步打开,陆时言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
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许菀言:“听说你从公社辞职了?”

许菀言一怔,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关心自己的事。

“嗯。”她轻声应了一声。

陆时言的脸色微变:“你肩不能扛、手不能提,离职了以后怎么办?在家吃白饭影响不好。”

“晋升大会临近,我有意提拔为旅长,你可别在这紧要关头给我添乱。”陆时言的话语沉重,如同一块石头压在许菀言的心头。

她原本以为,自己辞职的消息会让他有一丝关心,却不料他的担忧只在于自己的晋升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抬头直视陆时言,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:“这些年我一直在为你着想,这次辞职,我是打算回北京。”

她来到西乡,是为了他;离开,也是。

放下他,也放过自己。

陆时言的眉头紧锁,神色中透露出一抹不耐:“你若因我近来与挽星走得近而心生不满,实在不必。”

“西乡镇资源匮乏,她的歌声能振奋人心,为文工团带来新鲜活力。”

“作为军区团长,我对她多些关照也是职责所在,你不该无理取闹。”

职责所在,无理取闹?许菀言愣住了,他怎么能把与江挽星之间的暧昧说得如此轻描淡写?他的职责所在,是深夜去江挽星家修水管,修到天明不归?还是江挽星一句睡不着,他就抛下发烧的自己,陪她在稻谷场上数星星?亦或是情人节那天,他忘记了与自己的约定,去陪江挽星参加《新生新秀演唱会》?种种往事,许菀言已无心争辩。

她平静地回应陆时言:“我不是无理取闹。”

“我只是想要过自己的生活了。”说完,许菀言用力关上了房门,将陆时言隔绝在外,也彻底切断了对他的爱。

门外,陆时言的声音低沉而遥远:“过几天还要带你去看电影,别闹了。”

随后是脚步声渐行渐远。

许菀言没有回应,只是凝视着墙角日历上的标记,又添了一笔叉。

只剩七天,她就能回北京了。

到时候,那个男人就会明白,她究竟是不是在闹……

第二天清晨,许菀言前往公社领取回城证。

走在乡间小路上,她觉得空气比往常更清新。更加清新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。

穿过一片金黄色的麦田,几位大婶围坐在一起,聊着村里的八卦。

“听说昨天许菀言和陆团长吵得很凶,她摔门而出,真是没有自知之明。”一位大婶摇着头说。

“是啊,陆团长对她总是冷淡,她却总是缠着他,真是不自量力。”另一位大婶附和道。

“我觉得陆团长和我们西乡镇的女歌星江挽星才是天生一对,一个英勇,一个美丽……”第三位大婶补充道。

随着村民们的离去,他们的议论声也随风远去。

许菀言心中波涛汹涌,各种情绪交织。

没关系,再过几天,她就不会再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了。

她继续前行,却意外遇到了江挽星。

江挽星今天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色旗袍,外搭一件杏色的羊毛呢大衣,显得格外引人注目。

“许菀言,村长已经决定在我们和时言哥的婚礼上担任证婚人了,我劝你还是早点解除你们之间的娃娃亲,免得最后难堪。”江挽星的话语冰冷而直接。

许菀言听着她那咄咄逼人的语气,心中没有争辩的意愿,她只希望在离开之前能少些是非。

“谢谢你的提醒。”她轻声回应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
她转身欲走,却被江挽星再次拦住:“我听说昨天时言哥为了我又和你发生了争执,这么多年他从未给你一个名分,你难道还要死皮赖脸地留在他身边吗?”

“你一个下乡的女知青,每天在公社里领着微薄的死工资,你能给予时言什么帮助?”江挽星的语气中满是轻蔑,“而我,只需轻轻一展歌喉,便能吸引西乡镇所有人的目光,甚至带领文工团创造新的辉煌。”

“许菀言,无论是容貌、身材还是能力,你都比不上我,别再挡在我们和时言之间了!”江挽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针,刺在许菀言的心上。

然而,许菀言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而动摇。

她紧握双手,平静地回应道:“凤凰即使落魄,依旧是凤凰,而鸡永远成不了凤凰。”

说完,她不再理会江挽星那扭曲的脸色,径直离开。

身后,江挽星气得跺脚,但许菀言没有回头,坚定地走自己的路。

公社办事厅内,一群年轻的男女排着队,他们都是像许菀言一样,准备领取回城证明的知青。

他们兴奋地讨论着对未来的憧憬。

轮到许菀言时,工作人员在证明上写下她的名字,然后用大红印章重重地盖在回城通知上。

“许菀言同志,这是你的回城证明,请收好。”

回到家中,许菀言反复端详着手中的回城证明,最终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,藏在枕头下,只等时间一到便乘坐大巴车返回北京,与陆时言再无交集。

她继续收拾行李,忙碌了一个下午。

但即将离去,她心中唯一放不下的,是院子里那株梅花树。

在这片陌生的西乡,除了陆时言,与她相伴最久的就是这棵树。

许菀言走到院子里,看着红梅在冰雪中傲然绽放,美得如同一幅画。

她轻轻掸去梅树上的残雪,低声细语:“梅须逊雪三分白,雪却输梅一段香。”

从一棵小树苗到如今盛开,转眼已是七年。

“以后我不能再照顾你,也不能帮你掸雪除霜了,你要在土里深深扎根,成为冬日里最耀眼的梅花。”

梅花树似乎有所感应,轻轻飘落几朵小花。

许菀言在树旁站了许久,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。

直到夜幕降临,月亮半挂在天空,她才准备回屋。

刚走几步,陆时言也回到了大院。

他喝得酩酊大醉,脚步踉跄地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。

“菀言……”他扶着梅树,醉眼迷离地呼唤着。

许菀言叹了口气,上前扶他回到屋内。

但在她准备离开时,陆时言却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。

“别走……”

许菀言愣住了,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他,仿佛被磁铁吸引,深陷在他深邃的眼眸中。

一瞬间,她仿佛穿越时空,回到了那段青梅竹马、无忧无虑的岁月。草地上,绿意盎然,风筝在天空中自由飞翔。夏日的热浪中,追逐着风,耳边是蝉鸣的合奏。

她从恍惚中清醒,只一瞬间。

男人的身上,雪花膏的香气淡淡,衣领上的唇印刺眼,都在默默告诉她,陆时言已不再是那个只属于她的邻家哥哥。

许菀言挣扎着,想要逃离,却被他紧紧抓住,压在身下。

他的气息,炽热而强烈,带着灼人的温度。

陆时言的手指,粗糙却温柔,轻轻拂过她的脸颊。他的声音,沙哑而深情:“星星……”

这温柔的呼唤,仿佛重复了无数次。

许菀言的心,猛地一颤,屈辱感如烈火般在她心中燃烧。

“陆时言,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!”她的声音颤抖着。

“我是许菀言,不是江挽星!”

身上的束缚突然松懈,陆时言迷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,随即松开了她,转身倒头睡去。

许菀言无暇去猜测他是醉得不省人事,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,她只是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,冲出门去。

她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间,甚至不想在这个庞大的军区大院里多待一刻。

明亮的月光下,许菀言踏着积雪,走向了东湖。

每当她心中有事,她都会来到湖边,投掷石子,将心中的委屈和痛苦沉入湖底。

刚走到湖边,她就看到对岸灯火辉煌。

一群人手持手电筒在岸边,还有人在湖中打捞着什么,人声鼎沸。

许菀言心中涌起一股不安,她加快脚步,朝桥那边走去。

人群中,隐隐传来哭泣声。
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她向一旁围观的大婶询问。

那大婶叹了口气:“听说是公社里算账的一个女知青,大半夜的跳湖死了,一尸两命。”

许菀言急忙挤进人群,只一眼,她便呆立当场。

地上那惨白着脸,紧闭双眼,已无生命气息的女人,正是与她一同工作的宋念琳!

许菀言的心,如同被巨石狠狠击中。

宋念琳的事情并未在西乡引起波澜,那一夜人们的唏嘘和惋惜,不过是当作一场热闹的戏剧。

许菀言和李主任一起料理了她的后事。

在收拾宋念琳的住处时,许菀言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本日记。

她犹豫再三,最终还是轻轻地打开了它。

“等闲变却故人心,却道故人心易变。”

“菀言说的果然没错,男人都是靠不住的,俞正恒也不例外。”

“我怀了他的孩子,他却不愿意承认,反而嫌我未婚先孕不要脸,可如果不是他的花言巧语我怎么会轻易动心,把自己的身心都给他?”

“知青未婚先孕不仅没办法再回城,更会被说成作风有问题,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,再也抬不起头。”

“不如我自己了结,也省的背那些骂名,只是……可怜了我的孩子。”

日记页上的墨迹,如同泪痕般模糊,许菀言仿佛能听到宋念琳在哭泣中书写的每一个字。

她轻轻合上那本沉重的日记,心中涌起一股不平之气。

按照当时的规矩,知青和村民的结合本是被允许的,但若未经过申请而有了孩子,那将是不可饶恕的错误。

俞正恒的逃避,让宋念琳承受了所有的苦果,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

“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不公继续存在。”许菀言紧握着那本日记,与李主任一同前往镇长办公室,揭露了隐藏在这个故事背后的真相。

俞正恒的惩罚来得迅速而严厉,他不仅被扣除了一百工分,还被记入了个人档案,甚至被迫去挑一年的大粪。

“他应该受到惩罚。”许菀言站在宋念琳的坟前,为她烧纸祭奠,轻声细语:“女人啊,这一生太过艰难,愿你下辈子能化作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,不再为男人所困。”

她的话语在风雪中飘散,直到雪花渐渐堆积,覆盖了那座小小的土丘。

就在这时,一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飞来,绕着坟头轻盈地转了三圈,最终落在了许菀言的手背上。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,似乎在期待着什么:“琳琳,难道是你化身为蝴蝶,飞回来了吗?”

蝴蝶仿佛理解了她的话,它扑动着翅膀,将身上的雪花抖落,然后在她面前优雅地舞蹈。

许菀言的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,她哽咽着低语:“飞吧,飞越那重重山峦,去拥抱那广阔的世界,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充满痛苦的地方……”

话音刚落,蝴蝶振翅高飞,从许菀言的视线中消失。

雪越下越大,像鹅毛一样从天空飘落。

许菀言回到了军区大院,点燃了炉火,让自己在温暖中慢慢恢复体力。

她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,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。

她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,只差一笔,就将所有的数字都画上叉。

今天,是她留在西乡的最后一天,也是她的生日。

这些天,她忙于处理宋念琳的后事,几乎忘记了陆时言曾说过要一起去看电影的事情。

她决定是时候与陆时言郑重告别了。

许菀言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衣服,从盒子里找出陆时言在她刚来西乡第一年时送给她的大红头花,轻轻地绑在了自己的麻花辫上。

她看着隔壁空无一人的屋子,心想陆时言可能还在部队忙碌,便坐在家中等待。

然而,她等了又等,直到夜幕降临,陆时言依旧没有回来。

难道他已经在电影广场等她了吗?

想到两人即将分别,可能再也不见,许菀言决定去团里放电影的地方找陆时言,把回乡证明拿给他看,让他知道自己真的要离开了。

军区文工团,电影广场。

许菀言在观众席上寻找了一圈,却始终没有找到陆时言的身影。

她正准备去训练场寻找,却在不远处的二楼贵宾坐席上,看到了陆时言和江挽星正相依相偎地坐在一起。

两人的手指紧紧相扣,江挽星指着电影中正在看星星的男女主角,眼中带着羞涩的光芒,轻声问陆时言:“时言哥,你看他们像不像我们,一起看星星,一起梦想未来?”

陆时言轻轻应了一声,许菀言的拳头紧了紧。

随即,她自嘲地笑了笑。

这个男人明明约她来军区看电影,说是给她庆生。

可现在,他却和别的女人坐在一起,共享电影和星光。

他到底是想让她来看电影,还是看他们的甜蜜?皎洁的月光洒在雪地上,映出陆时言和江挽星紧紧依偎的身影。

许菀言觉得有些可笑。

可笑她竟然还特意打扮了一番,想在生日这天和陆时言好好道别。

可自始至终,只有她自己记得。

无论是儿时的承诺,还是现在的约定,陆时言似乎早已忘得一干二净。

也许他只是随口说说,所以也根本没放在心上。

但偏偏自己一次次当真。

许菀言收回目光,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,一步,两步。

她伸手摘下头上的大红头花,毫不犹豫地丢在雪里。

连同这些年的回忆,也一并丢弃。

满天的星光与皎洁月光,照亮她回军区大院的路。

许菀言踩着积雪回到家,开始打扫自己的房间,上上下下。

然后把这几天零零散散整理出的多余杂物,全都丢进了大院外的垃圾箱里。

晚上十二点,陆时言还没回来。

许菀言拿出枕头下的回城证明,双手合十对着窗子照进来的月光轻声许愿:“生日快乐,岁岁平安。”

愿新的一岁,她能开启新的人生。

一个不再围绕陆时言转的人生。

时间一点点流逝,许菀言检查了一遍屋子,确定这个住了七年的房间,再没有自己的一丝痕迹,这才躺在床上休息。

这一觉格外漫长,直到一声声公鸡打鸣,月光和微弱的朝阳在天边并存,她才醒来。

日月同辉,很适合离开的好天气。

早上五点半,西乡镇寂静空荡,许多人都还在睡梦中。

许菀言最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种种,拿起笔在墙上的日历上添了最后一笔叉,随后留下一张字条。

“陆时言,我走了。”

“七年前我不顾我爸妈的劝阻,为你留在这小城镇。为你,我曾视作避风港,但在那些岁月里,所有的狂风暴雨似乎都源于你。

“你总是说,我是你的避风港,但为何,那些年里,我感受到的风暴,都是你给予的?”

“从今往后,我们将各自品尝生活的滋味,你喝你的清茶,我尝我的烈酒,”

“我们将天各一方,只有你我,再无我们。”

“我们曾是彼此的依靠,但现在,我们只能各自前行。”

“祝你一切顺利。”

天南地北,我们各自为营,只有你我,再无我们。

落笔后,许菀言深吸一口气,她的眼神坚定,没有一丝留恋,背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家属大院。

七年前,她只身一人来到西乡,只有一个小提包,现在离开时,也只剩下这个小提包。

日月交辉,照亮了大地,也照亮了她前往远方的道路。

她走在长长的道路上,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
这条路,她七年来走了无数次,已经深深地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。

但现在,这是她最后一次踏上这条路。

直到晨光熹微,她才走到了汽车站。

知青返程的汽车已经就位,车上贴着巨大的横幅:“欢迎建设祖国的广大青年回家!”

旁边排满了回城的知青,大家纷纷拿出自己的回城证明,一一检阅排队上车。

八点整,检证完毕。

所有知青都已检阅完毕,佩戴红肩章的检查员在车上笑着说:“恭喜各位同志可以回城重返家乡,大巴车即将启动,往后迎接大家的就是新的人生了!”

说完,司机鸣笛两声,脚踩油门,大巴车缓缓驶离了西乡镇。

许菀言看着窗外疾驰后退的山野沟壑,轻轻地拉上了窗帘。

人终要往前走,花自向阳开。

再见了,陆时言。

第二天清晨六点,许菀言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,终于抵达了北京。

她凝视着窗外那片洁白无瑕的世界,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
阔别七年的北京,她终于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!刚下车,广播里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:“天地广阔,大有可为!欢迎广大知青回城建设家乡!”

车站里,许多知青的家人早已等候在此,欢声笑语此起彼伏。

尽管是冰天雪地,也难以阻挡那股亲人团聚时的热烈情感。

然而,许菀言却是孤身一人,她还没有告诉父母她已经回到了北京。

当年,为了追随陆时言,她放弃了城里的稳定工作,毅然上山下乡,这一决定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。

她赌气之下,与家里的联系也变得寥寥无几。

父母也因为她的决定而生气,双方的联系更是少之又少。

许菀言紧握着手里的提包,穿过热闹的人群,朝着家的方向走去。

她心想,从今往后,她要与父母团团圆圆,再也不分离。

至于陆时言,就让他成为过往云烟吧。

京棉二厂小区4栋302,许菀言站在家门口,犹豫了许久,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。

“咚咚咚——”

“谁呀?”屋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
“老许,你去开门看看是谁?”许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。

许菀言听到母亲久违的声音,眼眶不禁湿润了。

因为下乡,她已经七年没有回过这个家了。

“吱呀——”房门缓缓打开,许菀言静静地看着开门的父亲。

许父看着门口熟悉的面孔,一时间有些恍惚。

但很快,他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。

“菀言?!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。

许菀言喉咙发紧,她哽咽着唤了一声:“爸。”

许父伸出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,随即转身朝着厨房大喊:“你快出来看看,是谁来了!”

话音刚落,他便将女儿紧紧拥入怀中。

“这么多年了,你还知道回来,我们还以为你为了陆家那小子不打算要你的亲爹娘了。”

虽然话语中带着责备,但他的眼中也不禁泛起了泪光。

在厨房炒菜的许母听到许父的话,连忙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。

“这么早来家里的到底是——”

话还没说完,看到门口的人,她瞬间没了声音,脚步也僵在了原地。

和女儿四目相对,许母的瞳孔一缩。

“菀言!”

和女儿分别再久,哪有母亲认不出女儿的?她一眼就认出了门外的人。

许菀言轻声叫了一声: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

一瞬间,许母的眼泪夺眶而出:“哎,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

泪水模糊了视线,她匆匆拭去,快步上前,轻轻拉开了许父。

“爸,站在门口像什么话。”她的声音带着哽咽,一边提起地上的提包,一边紧握着女儿的手,一同迈进了家门。

门轻轻合上,许菀言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家。菀言紧紧地抱着她的母亲,眼泪再次涌出眼眶。

“爸妈,这些年来女儿没有尽孝,真的对不起。”她哽咽着说。

她后悔当初坚决追随陆时言,离开了家,更加痛恨自己七年来没有回家,忽略了父母深沉的爱。

现在,她终于意识到,自己曾经的幼稚和任性。

许母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,温柔地安慰道:“没事了,只要你愿意回家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回忆起过去,他们也有自己的错误,不应该过早地为女儿安排婚约。

许父也哽咽着,走上前,将母女二人紧紧拥入怀中:“你妈妈说得对,只要你愿意回来,我们就心满意足了,以后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。”

他们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,感受着久违的温暖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,直到情绪逐渐平复,厨房里飘来的饭香也渐渐弥漫开来。

饭桌上,许父和许母交换了一个眼神,许父关切地问:“菀言,这次回来,你还会离开吗?”

许菀言摇了摇头,眼神中充满了坚定:“不走了,现在知青最后一批回城,我是作为知青返城的身份回到北京的,以后都留在这里。”

除了她深爱的人,她还有温暖的家,还有深爱着她的父母。

她不会再为不值得的人浪费光阴。

许母许父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,语气中难掩激动:“你想通了就好,我们早就盼着你能够回来,只是怕你不高兴,所以一直没敢写信告诉你。”

许母叹了口气,许父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犹豫:“只是,你这次回来,那陆时言他……”

他是否也回来了?还是继续留在西乡?女儿突然独自归来,其中必定有隐情。

许菀言理解父亲的担忧,她坦诚相告:“他没回来,以后也大概率留在西乡了,我们之间的娃娃亲也就此作废,以后各走各路。”

许父许母相视无言,却都没有追问。

许母握着女儿的手,笑着说:“作废了也好,北京城里有的是好青年,以后我给你介绍几个。”

对于陆时言,许母心中颇有不满。

当初女儿与陆时言的娃娃亲是许父定下的,陆时言却主动请愿去支援下乡建设,未曾考虑与女儿的未来。

而女儿追随他下乡,七年来,他竟未提过婚事。

七年,不是短暂的七天。

在饭桌旁,许父似乎能读懂许母心中的不满,他一边点头一边附和:“没错,你妈说得对,过两天让你妈给你介绍几个合适的人选。”

许菀言紧握着筷子,语气坚定:“目前……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认识新的人。

我只想多陪陪你们,弥补这些年我不在的遗憾。”她的目光流露出对家的依恋,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,很久没有和父母共进晚餐了。

在她心中,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伴父母,尽孝道。

至于婚姻大事,她还没有准备好去考虑。

她不想从一个困境中刚刚脱身,就立刻陷入另一个困境。

她抬头,目光坚定地看着父母,继续说道:“另外,我打算找个时间去陆家说清楚。

当初我们两家的婚约,已经被陆时言亲手烧毁了,我和陆时言之间的娃娃亲也算是结束了。”

“从此以后,我们的婚姻各不相干,免得有人背后说三道四,说我不愿意等他回来。”

自古以来,流言蜚语总是伤人,尤其是对女性。

人们往往只选择自己愿意听的部分,而不去关心真相。

即便是她为了陆时言下乡七年,但如果不说清楚,依旧会有人指责她品行不端,说她因为陆时言下乡几年就不愿意等待了。

许父听后,立刻表示支持:“好,今天正好周日休息,我吃完饭就去陆家谈这件事。”

取消当年的娃娃亲,许母早已和许父提过,但因为许菀言对陆时言的喜欢,以及她追随他下乡的行为,这件事就一直被搁置。

现在女儿有了这样的想法,许父自然表示赞同。

许菀言点点头,语气坚决: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三人围坐在饭桌旁,谈论着近几年各自的生活。

许父许母讲述了他们在北京的平淡日常,而许菀言则分享了她在西乡的所见所闻。知青生活。

她的与陆时言的感情生活,她只是简单提及。

显然,许父许母也没有深入追问。

一家人就这样和谐地享用了早餐。

刚收拾完碗筷,准备出门前往陆家解除婚约时,公社的工作人员匆匆赶来。

“这是许菀言同志的家吗?”

“刚刚有一位叫陆时言的同志打电话到公社,听起来很紧急,让您尽快给他回个电话。”

西乡镇,军区大院。

前一天,陆时言带队去边防巡查,途中突然遭遇暴雪,前行的道路被封,比平时巡查多花费了不少时间。

直到晚上九点,他才回到大院。

开门时,他看到隔壁许菀言的房门一片漆黑,心中不禁有些意外。

尽管他们并未同住一室,但许菀言每晚都会为他点亮一盏灯,直到他归来半小时后才熄灭。

然而今夜,灯光未现。

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的晾衣绳,那里也异常干净,衣物无踪。

难道许菀言今晚这么早就睡了?他没多想,只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流逝,他感到不安,却又无力抓住。

整夜辗转反侧,难以成眠。

清晨,他起床洗漱时,许菀言的房门依旧紧闭,他确信她未曾出门。

烟囱静默无声,难道她还在沉睡?陆时言心中充满疑惑,洗漱完毕后,他径直走向许菀言的房门,轻轻敲响:“咚咚咚——”

他的心中莫名紧张,尽管作为军人,他的听觉异常敏锐,此刻却听不到屋内的任何声响。

“菀言,你醒了吗?”他忍不住问道,依旧无人应答。

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,难道许菀言出了什么事?昏迷不醒?

他拿出许菀言房门的备用钥匙,那是她刚搬来时给他的,转眼已过七年。

门开了,陆时言愣住了。

屋内空间狭小,一目了然,但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呼唤:“菀言?”

房间内空无一物,许菀言的任何物品都已消失。

他一时恍惚,怀疑这七年是否只是自己的梦境。

为何房间如此空旷,连她的一丝痕迹都寻不到。

他不甘心地打开她的衣柜、抽屉,依旧空空如也,仿佛从未有人居住。

唯有桌上的一张纸条。

[陆时言,我走了。]

[七年前我不顾我爸妈的劝阻,为你留在这小城镇。我以为你是我的避风港,但这些年我所有的风雨都是你赠与。]

[从今往后,你喝你的清茶,我尝我的烈酒,天南地北,只有你我,再无我们。]

陆时言呆呆地看着这简短的几句话,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崩塌。

一时间,他不知所措地坐在屋内。

许菀言何时搬走的?她去了哪里,为何要离开?突然,他想起她前两天突然从公社辞职。

她的同事,一定知道内情。

下一刻,他急匆匆地赶往公社。

面对公社的新会计,他焦急地询问:“之前的许会计呢?她离职去哪儿了?”

新会计一愣,有些惊讶地看着他。

陆时言,一向以严谨著称,可今日却因急匆匆,连衣扣都扣得歪斜。

她轻放算盘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:“镇上最后一批知青返城,菀言姐也报名回去了。”

“什么?她回北京了?!”陆时言的声音里满是惊讶,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激起层层涟漪。

“是的。”新会计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:“昨天早上八点的知青大巴。”

“陆团长,这事您不知道吗?”新会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。

陆时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,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。

他知道,但他又不知道。

许菀言在西乡已待了七年,他不相信她会轻易离开。

她曾说过的话,他一直以为只是一时之气。

她怎能不与他告别,就这样悄然离去?当初她来时悄无声息,如今离去,也如此无声无息。

新会计见陆时言愣神,不禁在他面前挥了挥手。

“陆团长,您没事吧?”

他梦初醒,摇了摇头,轻声说:“没事。”

许菀言的突然离去,让他感到意外。

他转身离开公社,心中充满了不安。

他不明白,许菀言为何突然回北京。

知青返城热潮时,他曾问她是否愿意回城,她坚定地回答:“我不回去,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。”

没想到不到一年,她就独自回了北京。

陆时言走到公社大门,又折返回去。

他走到电话亭,拿起电话,拨给了许菀言父母所在的公社。

“嘟——”
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北京腔调的老大爷的声音。

“喂,你找谁?”

对方似乎对这样的电话早已习以为常,直接询问来电者的身份。

“你好,我是陆时言,想找京棉二厂小区4栋302的许菀言同志,麻烦您派人告诉她,有空给我回个电话。”

“噢,好的。”

挂断电话后,陆时言终于松了口气,但他的心情依旧沉重。

因为许菀言的突然离开,不仅离开了西乡,也离开了他,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。

陆时言的心中纷乱如麻,一时难以理清,连工作也难以集中精神。

在军团里,他频频走神。

终于等到晚上下班,副团长突然叫住了他。

“时言,你今天怎么了,开会时心不在焉,我忙着训练也没来得及问你,发生什么事了?”

陆时言一怔,没想到自己的表现如此明显。

他摆了摆手,淡淡地说:“没事。”

说完,他径直回了军区大院。

夜幕低垂,家中灯火依旧闪烁,然而他的房间和许菀言的房间却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。

他的脚步沉重,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心尖上。

一级、两级,他缓缓踏上楼梯,心中的迷茫如同浓雾弥漫。

整日里,他像是活在梦境中,期盼着醒来时,许菀言会从隔壁的门后出现。

他站在自家门口,却未曾推门而入,而是转向了许菀言的房间。

轻轻一拉,灯泡的光芒刺目,他颓然坐在了椅子上。

这个房间,他曾无数次踏足,如今却显得如此空旷,带着一丝陌生感。

他的脑海中,许菀言的身影挥之不去,那整洁的床铺,梳妆台上的红头绳,还有灶台上堆满的锅碗瓢盆……

他不禁喃喃自语:“许菀言,你来时悄无声息,为何离去也这般悄然?留下我一人,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茫然无措。”

冬夜的寂静中,只有门外呼啸的寒风透过门缝回应着他。

房间内一片死寂,没有回声,也没有许菀言的身影。

陆时言就这样坐着,直到深夜,冬日的寒气透过门缝,渗透进他的军大衣,侵袭着他的皮肤,他才不得不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
他没有生火,只是麻木地躺下,听着门外的风声,却难以入眠。

他睁大眼睛,凝视着漆黑的房间,直到后半夜才渐渐陷入迷糊的梦境。

清晨,他被公鸡的啼鸣声吵醒,再也无法入睡,起床洗漱后,他又去了许菀言的房间,静静地坐了很久,直到七点半才前往队里训练。

当他路过公社时,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出来追他。

“陆团长,有你北京来的电话!”

陆时言猛地停住脚步,心中涌起一股激动。

他快步走向电话亭,接起电话,却发现是远在北京的父亲打来的。

听到父亲的话语,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“时言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
“菀言一个人从西乡回来,现在还要和你解除婚约,以后老死不相往来!”

“什么?!”陆时言忍不住惊呼,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。

许菀言要与他解除婚姻?陆父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:“你在西乡到底对菀言做了什么?还烧毁了你们两人当初的婚书!”

“她去西乡找你整整待了七年的时间,当初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?”

陆时言一头雾水:“婚书?我什么时候烧了婚书?”他怎么可能烧毁两人之间的婚书?

“爸,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“我未曾焚毁婚约,更无解除之心。”

他语调急促,似乎渴望立刻回到北京,面对面地向许菀言询问真相。

他们的关系,原本是稳固的,为何突然要被终结?许菀言为何不与他商议,就擅自做出了决定?

陆父的声音透过电话,愤怒和失望交织:“误会?你在西乡与别的女人纠缠,还有脸提误会?你最好尽快回来,亲自向菀言道歉!”

电话挂断了,陆时言想要回应,却只能听到忙音。

他的心中,仿佛被迷雾所笼罩。

别的女人,难道是江挽星?但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,只是她的歌声能为文工团宣传,而他作为团长,自然在生活上对她多加关照。

他从未有过其他非分之想。

无论如何,许菀言已经回到了北京,一切似乎已无法挽回,只能等他回到北京后慢慢解释。

陆时言原以为自己的自控力很强,但整个上午的训练中,他的脑海中全是许菀言的身影。

下午,他被村长叫到了家中。

本以为有紧急的事情,却发现江挽星也在场。

他疑惑地看向村长:“村长,您找我有何事?”

村长笑眯眯地看着他,又看了看旁边的江挽星,熄灭了手中的烟。

“时言啊,我今天叫你来,是有件好事。”

陆时言一愣,好事?

村长见他不解,急忙解释:“今天是关于你和星星的婚事,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,我来做这个媒人,帮你们撮合撮合。”

“说说看,你对星星有什么看法?”陆时言愣住了。

他看着满脸笑容的村长,又看了看略带羞涩的江挽星,脸色突然变得严肃。

“村长,您是不是忘了,我已经有未婚妻了?”村长摆了摆手,一副不在乎的样子。

“我知道,就是那个下乡的女知青许菀言嘛,但你看看,她来了七年,你们之间还是什么都没有,何况她那样的,哪里配得上你。”

“你这样的,还得是星星这样的才配得上。”

陆时言突然站了起来,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,他也开始隐约明白了许菀言离开的原因。

他婉拒了村长的好意:“多谢村长的好意,但我已经有了结婚对象,那个人就是许菀言,以后也只会是她,至于其他人,我从未考虑过。”

“如果没有别的事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话音刚落,他便决然地转身离去,留下村长在原地,面露尴尬之色。

江挽星也不再逗留,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,只是她的目光,始终追随着陆时言远去的背影,那眼神中,分明带着几分不甘和坚决。

陆时言,她非得到不可!

陆时言回到军区大院,脚步匆匆。

就在他即将踏入大门之际,耳边传来几声低语,那是几位老妇人坐在老槐树下的闲聊。

“陆团长那个城里来的未婚妻真的走了吗?”

“可不是嘛,看来是受不了咱们这儿的农村生活,贪慕虚荣地跑回城里去了。”

“那陆团长和江同志岂不是好事将近了?他们平日里走得那么近,许菀言一走,他们不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。”

……

陆时言心头一震,原来在外人眼中,他和江挽星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
那许菀言呢?他不禁回想起与江挽星的点点滴滴。

的确,总有人拿他们的关系开玩笑,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已懒得辩解。

没想到,这反而让大家对他们的关系误解更深。

因此,他和许菀言之间的误会也越积越多。

大家误以为他和江挽星好事将近,而许菀言不过是个城里来的知青。

听着这些闲言碎语,许菀言看到自己和江挽星的单独相处,恐怕也会心生猜疑。

想到这儿,陆时言心中涌起一股悔意。

他若能一开始就向大家解释清楚,若能一次又一次地向许菀言阐明真相,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?但现实没有如果。

陆时言眉头紧锁,不再聆听那些闲言。碎语,径直走进了军区大院。

他回到自己的房间,坐在书桌前,陷入了沉思。他思考着如何赢回许菀言的心。

目光落在桌上的日历上,是12月30日,腊月初三。他意识到这已是两天前的日期,便换上了新一年的日历。

他看着新的日历,1980年1月2日,腊月初六。新年即将到来,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,今年是时候回去看看父母了。

他决定向许菀言解释清楚,他和江挽星之间并无不正当关系。之前的所有误会,他都希望能一一澄清。

他从军大衣的夹层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,那是他和许菀言儿时的合影。照片中的两人紧紧相依,笑容灿烂。

“菀言,你再等等我,我很快就回北京来找你了。”陆时言站起身,走到隔壁房间门前,手紧紧握着门把,最终还是没有推开。

他明白许菀言已经离开了,即使再见到她,她也不会回来了。雪花如细碎的羽毛,轻盈地在空中舞动,他伸手,任由那冰凉的触感穿透肌肤,直抵心房。

“菀言,我错了,让你久等了。”他的声音,低沉而充满歉意。“你离开后,我才明白,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,唯有你,才是我生命中的重中之重。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?”他的目光,透过纷飞的雪花,似乎在寻找着什么。

雪花愈演愈烈,如同天空的帷幕被缓缓拉开。翌日清晨,陆时言踏进了军区首长的办公室,递交了休假的申请。

首长接过报告,眉头微挑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:“怎么突然想要休假?旅长的申请不是迫在眉睫吗?”陆时言的神色坚定,语气中不带一丝迟疑。“我意识到,有些东西,比职位的晋升更加珍贵。”

在他的心中,许菀言的位置,远超过了任何军衔。他必须亲自去寻找她,求得她的宽恕。

首长的目光中透露出好奇:“不妨说说,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急迫?”陆时言,一直是他最看重的部下,看着他从一名新兵成长为今日的精英,事业心极强,却鲜少因私事而分心。

“家里好久没有回去了,春节将至,我想趁此机会回家看看。”首长听后,立刻明白了陆时言的心意。陆时言在西乡多年,确实鲜少归家,于是毫不犹豫地批准了他的假期。

陆时言立刻向首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“多谢首长!”他拿着假条,急匆匆地回到家中,开始收拾行囊。

他的心中,有一个声音在催促,如果不尽快去北京找到许菀言,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她。他不能再等,也不想等。许菀言的离去,让他的每一天都如同煎熬。

就在他收拾行李时,房门突然被推开,他的心猛地一紧。是许菀言吗?他紧张地转过头,却只看到江挽星站在门口,雪花从她的肩上轻轻滑落。

“我听说你要请假回北京?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,是家里有急事吗?”

陆时言的眉头紧锁:“这是我的私事。”

“还有其他事吗?以后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,就不要再来大院找我了,这样对你的名声也不好。”他之前就是因为忽略了这些细节,才让大家误会,让许菀言误会,从今往后,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。

江挽星步履一顿,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预感,她凝视着他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:“你是要回去找许菀言吗?”

陆时言没有回避,眼神坚定:“是的。”

江挽星心中一片明了,却仍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追问:“你真的只是因为她?”

陆时言点了点头,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:“过去是我忽略了她,现在,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。我怕我会失去她,失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”江挽星突然伸手拦住他,眼中闪烁着泪光:“那我呢?我们之间的回忆,难道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吗?”

陆时言一怔,眼中闪过一丝困惑:“你?”江挽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:“我们一起在夏夜的稻谷场仰望星空,你深夜帮我修理水管,我的车抛锚时你载我一程。”程,难道你从未察觉到我心中的悸动吗?难道我对你的感情从未触动过你?

陆时言呆住了,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让她产生这样的错觉。

“如果我之前的举动让你误解了,我向你道歉,但我的心里只有许菀言,对不起。”

江挽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,她追问道:“那我们看电影的那晚,你为何不拒绝我的接近,为何不推开我?”

陆时言解释说:“那天看电影,我只是不想让你感到孤单。”

“修水管,是担心水会漏到楼下。”

“载你一程,是因为路途遥远,病人的时间宝贵。”

江挽星依然不愿接受这个答案,她紧紧抓住陆时言的手:“其实你心里是有我的,对吗?只是因为许菀言和你有娃娃亲,所以你才不能和我在一起,对吗?”

陆时言轻轻推开她的手,神情严肃:“江挽星同志,我想你一直都误会了。”

“我对你,从来都是战友之情,从未有过半点男女之情。”

“你的歌声能激励人心,对我们的文娱工作大有裨益,所以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战友看待。”

“西乡这里条件艰苦,你又年轻,所以我才多关照你一些。”

江挽星的眼中满是不信,她试图再次拉住他,却被他阻止。

“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误会,我再次向你道歉,但请江同志以后自重。”

这句话如同一记耳光,让江挽星感到羞愧。

她的脸上火辣辣的,仿佛自己成了纠缠不清的人。

“好一个误会,好一个自重。”

泪水从江挽星的眼角滑落,她看着陆时言冷漠的背影,转身离去。

虽然她深爱着陆时言,但她也有自己的尊严。

既然他不爱自己,她也不会低声下气地去追求。

她的心,如同这寒冷的冬日一般冰冷。

江水易逝,烟花易冷,人心……易变。

陆时言继续收拾行李,很快便乘坐大巴赶到县城车站,买了最早的一班火车前往北京。

火车‘咣当咣当’地驶向北京的方向……

北京,京棉二厂小区。

雪花纷飞的冬日,许菀言踏着雪水,与父母并肩走进了陆家。

退亲的决定,如同冬日里的寒风,让陆家的双亲脸色苍白,他们的声音带着哀求:“许家,再考虑考虑,这门亲事对两家都好。”

但许菀言和父母心意已决,礼貌地拒绝了陆家的请求,转身离去。

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,洒在许家的客厅里,许父轻声问道:“菀言,你回城了,要不要我帮你问问许边的厂里还招不招人?给你找个轻松点的活儿?”

许父的目光充满了对女儿的怜爱,七年的下乡生活,让许菀言经历了太多的风霜。

现在,她终于回到了城市,是时候好好休息了。

许母也立刻附和:“是啊,让你爸帮你找个轻松的工作。”

许菀言看着父母关切的眼神,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,她轻轻摆了摆手:“爸,妈,不用麻烦了,我有回城证明,公社会给我分配工作的,可能也是去厂里。”

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轻松,毕竟,与田间地头的劳作相比,工厂的工作又算得了什么呢?许父许母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,心中既感到欣慰,又不免有些心疼。

他们的女儿,曾经是家中的小公主,如今却已经历了七年的风雨。

许母轻轻叹了口气,好在一切都已成为过去。

许父则温柔地说道:“既然你坚持,我们也不强求,以后有什么困难,记得告诉我们。”

“嗯。”许菀言轻声应道,然后轻轻地靠在了母亲的肩膀上,感受着久违的温暖。

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母亲了,今晚,她想要和母亲一起入眠。

许母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,笑着说:“回来了就好,今晚想吃什么,妈都给你做。”

“好。”许菀言兴奋地报出一连串菜名:“酸辣土豆丝,蒜香排骨,酸菜鱼……”

她几乎快要忘记母亲做的这些菜是什么味道了。

“我今天陪你去菜市场,帮你提菜篮子,以后我给你们煮饭吃。”许父和许母相视一笑,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。许母的眼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芒,她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,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。

“孩子,你真的长大了,”许母温柔地说,眼中充满了骄傲和期待。“我每天都在见证你的成长,每一步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欣慰。”

女儿听到母亲的话,脸上露出了害羞的笑容,她依偎在母亲的怀里,轻声说:“妈妈,我会努力的,不会让你失望。”

许母紧紧拥抱着女儿,眼中闪烁着泪光,她轻声回应:“我知道你会的,宝贝。你的每一个进步都是我最大的骄傲。”

女儿抬起头,认真地看着母亲的眼睛,坚定地说:“我会的,妈妈。我会成为一个让你骄傲的人。”

许母微笑着点头,眼中充满了信任和期待,她轻声说:“我相信你,孩子。你的未来一定会很美好。”

女儿的眼中也闪烁着光芒,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,轻声说:“妈妈,谢谢你。我会永远爱你。”

许母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,她轻声说:“我也永远爱你,宝贝。你的成长是我最大的幸福。”

许母笑着说:“好,我等着那一天。”

“咚咚咚——”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,打破了屋内的宁静。

三人面面相觑,许菀言站起身来:“我去开门。”

门缓缓开启,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外,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。

许菀言愣住了:“你找谁?”

男人看到她,也是一愣,随即露出笑容:“家里腌了些酸萝卜,我妈让我给许叔、许姨送点过来尝尝。”

他边说边递过手里的咸菜,但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许菀言身上,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。

过了几秒,他不确定地问道:“你是菀言?”

许菀言更加惊讶了:“你是?”

她完全认不出眼前的男人是谁。

许母看到门口的僵持,急忙走过去,接过男人手里的东西,同时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自家女儿。

“哎呀,瞧我这记性,这不是小时候玩伴家家酒,总嚷嚷着要当你新郎的南序哥哥吗?”

许菀言愣了一下,眼神里满是疑惑,“南序哥哥?”她脑海中闪过一个追着自己跑的小胖墩,再抬眼望向门口那位身姿挺拔的男子。

“你是南序哥哥,裴南序?”

她几乎认不出他了,变化太大了。

小时候,除了和陆时言玩耍,就是裴南序了。

只可惜,七八岁那年,东北工业大发展,他们家就搬去了东北。

裴南序眼中含着笑意:“如假包换。”

“怎么没听许阿姨提起你要回来?之前听说你下乡了,也没机会去看你。”

许菀言尴尬地笑了笑:“今天刚回来,我爸妈还在城里,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家吧。”

更不能因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,放弃自己的家。

她收拾了一下心情,看向门口的人:“倒是你,你之前不是和裴叔叔他们去东北了吗?什么时候又回北京了?”

裴南序解释道:“前两年就回来了,那边冬天太冷,我妈年纪大了,身体受不了就回来了。”

他是客人,一直站在门口不太合适。

许母把女儿拉到一边,笑着对裴南序说:“外面冷得很,进来坐吧,你们也好些年没见了,进来叙叙旧。”

说着,便把他迎进了门。

裴南序也没有推辞,拍了拍身上的雪花,又跺了跺脚,确定身上没有积雪了才进门。

坐在沙发上,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,递给许父。

“许叔叔,您之前不是总说膝盖疼,我特意托朋友给您带的,您以后每天睡前在膝盖上涂一涂试试看。”

许父没想到他还给自己带了药,开玩笑地说:“你这孩子,来就来,每次都带什么东西,这以后我们哪还敢让你上门。”

每次裴南序来家里,不是带吃的就是送用的。

一两次还好,时间久了他们哪能每次都接受。

裴南序摆了摆手:“都是些小东西,不值什么钱,而且之前菀言不在家,我只是替她来看看你们。”

许母已经把咸菜放进厨房,还给他倒了一杯热茶。

“下次不用给我们送,每次都让你破费。”

一旁的许菀言更不好意思了,自己对父母的关心还不如一个外人。

她感动地看向裴南序。

“南序哥哥,这两年谢谢你替我照顾我爸妈了。”

虽然她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,但从爸妈的口吻来看,他肯定经常来家里替自己看父母的。

裴南序笑着回应:“都是小事,你们这样客气,倒让我觉得太见外了。”

他岔开话题,看向许菀言。

“倒是你,这次回来还回去吗?”

许菀言摇了摇头:“不回去了,我这次回来是知青返城,以后都留在北京了,从前是年纪小不懂事,不能大了也不懂事。”

那时,她不谙世事,一心想着下乡,如今她终于醒悟,趁着热潮的尾声,她回到了城市。

裴南序眼神深邃,他微微颔首:“回来就好,你不在的时候,许叔和许姨总是提起你。”

“你现在回来了,当初你是为了陆时言,那么现在……他回来了吗?”他轻声问道。

许菀言轻轻摇头,语气坚定:“没有。

他决定留在西乡,我们的关系就像桥和路,从此各走各的。”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,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。

裴南序静坐了整个下午,直到夜幕降临。

许家父母想要留他共进晚餐,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婉拒了。

“多谢许叔和许姨的盛情,但我还得回家帮我母亲熬药,下次有机会一定来。”

他告辞离去,许父许母目送他的背影,心中暗自欢喜,转头又看向自己的女儿,心想如果当初定下的娃娃亲是裴南序该有多好。

只是听说他已有心上人,否则他们或许还能撮合他和女儿。

如今这样的好女婿实在难求,他们好不容易遇上一个,却是有缘无分。

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。

许菀言并不知道父母的想法,只觉得裴南序是个可靠的人。

第二天清晨,许菀言带着回城证明去公社报道。

公社为回城的知青统一安排工作,她被分配到了一个食品厂。

厂里主要生产饼干、面包和糕点等食品。

原本人声鼎沸,但经过分配,最后只剩下两三个人,而许菀言幸运地被分到了饼干班,负责看时间。

她的工作很简单,只需把握好时间即可。

每天的工作就是等待工人将做好的饼干放入烤炉,然后她准时开启和关闭烤箱。

饼干班的班长向许菀言示范了一遍操作。

“看清楚了吗?”班长问。

“看清楚了。”许菀言点头,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分配到这么轻松的工作。

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去最辛苦岗位的准备。

毕竟在知青回城之前,厂里的岗位基本已经满员,即便有空缺,也招了许多临时工,有的是工人家属,有的是进城打工的。

好的岗位早已被占满。

班长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,便解释道:“这么轻松的活本来轮不到你,但你这个岗位之前是一位老员工,他到了退休年龄,前几天刚离职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许菀言感到自己非常幸运,“看来我是捡到了便宜。”

她随即正色道:“不过班长放心,我会尽职尽责的!”

班长点了点头,挥手示意:“这个工作不难,我就没有安排老师傅教你,你有什么不懂的,就向旁边的同事请教。”

说完,班长便离开了。

许菀言非常认真,每次计时都非常准确,烤出的饼干色泽金黄,口感酥脆。

就这样,一天的工作转眼就到了结束的时候。

她正准备收拾行囊,踏上归途,厂区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唤。

“菀言?!”

那声音中带着几分熟悉,许菀言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:“南序哥,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
裴南序身着一袭蓝色的工装,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包裹,他微微一笑,道:“我在这里的食品厂担任技术员,厂里的机器出了故障,都由我来修复。”

“你是说,你被分配到这里工作了?”许菀言的眼中满是好奇。

她点头回应:“是的,我被分到了饼干班,负责计时,没想到这么幸运,一开始就得到了一份这么轻松的差事。”

“真是没想到,你现在竟然这么出色,成为了一名技术员。”许菀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钦佩。

裴南序淡淡一笑,回忆起儿时的点点滴滴:“我也只是比较幸运,那时候厂里正好招人,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应聘,没想到真的被录用了。”

他抬头看了看天色,夜幕已经悄然降临。

“你打算怎么回家?我可以用自行车载你一程。”

许菀言本想婉拒,毕竟和异性共乘一辆自行车,总觉得有些不妥。

但她家离食品厂确实有些路程,来时乘坐公社的汽车,眨眼就到了,若是步行回去,恐怕要走上四十分钟。

现在已是五点半下班,步行回去天色早已漆黑一片。

裴南序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,温和地说道:“没关系,如果你觉得不方便,你可以骑我的自行车回家,我走回去也行,毕竟你是女性。”

他的话语让许菀言感到一丝温暖,她连忙摆手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们还是一起骑车回去吧。”界限似乎更宽泛,她心中少了许多顾虑。

她怎能让裴南序步行回家,自己却骑着他的自行车离开呢?

“稍等片刻,我去取自行车。”裴南序边说边走向停车场,他的自行车正停在那里。

他们一起骑自行车,向京棉二厂小区驶去。

为了打破沉默,许菀言首先开口:“昨天你提到要回家帮你母亲熬药,还没问你,阿姨现在身体如何?”

裴南序轻轻叹气:“是东北时落下的病,天气一冷,她就浑身不舒服,可能是风湿。”

“情况严重吗?”许菀言关切地问。

“不算严重,但每到冬天,她就会浑身疼痛,只能靠中药缓解。”裴南序的声音带有无奈。

虽然这不是大病,但疼痛难忍,尤其是夜晚难以入眠。

许菀言没有继续追问,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。

过了一会儿,裴南序打破了沉默:“明天晚上有新电影上映,别人给了我两张票,一起去看吧?”

他紧握车把的手透露出紧张。

许菀言感到意外,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看电影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。

见她沉默,裴南序急忙补充:“我爸妈对电影没兴趣,我一个人去看太浪费,你陪我去,就当帮我个忙。”

这番话让许菀言一时语塞,她轻声应道:“好吧。”

话音刚落,自行车碾过一块石头,车身猛地一震。

许菀言身子一晃,差点摔下车,她下意识地抱住裴南序的腰。

裴南序的身体瞬间僵硬,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双手上,耳根和脸颊染上红晕。

心跳加速,呼吸急促,他深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激动。

此刻的他,不再像昨日那样沉稳,反而像个偷吃到糖果的孩子。

而许菀言也感到尴尬,她和陆时言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牵手。

风声呼啸,道路颠簸,两人一时无言。

直到道路变得平坦,两人才几乎同时开口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不好意思。”

两人相视一笑,裴南序抢先说道:“刚才我没注意看路,让你受惊了。”

许菀言连忙回应:“没事,是我刚才没抓稳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裴南序嘴角上扬。

不久,自行车抵达京棉二厂小区。

两人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,裴南序稳稳地停下车。

许菀言从后座下来,向他道谢:“今天真是麻烦你了,要不要上去一起吃个饭?我妈应该已经在家准备了。”

“不了,时间也不早了,我就不打扰了。”裴南序停好自行车,又从怀里掏出两张电影票。

“这是明天晚上的电影票,下班后在停车场等我,我载你一起去电影院,或者我下班早了就在停车场等你。”

“好的。”许菀言大方地接过票,“那你今天也早点回去,路上小心。”

她目送裴南序离开。

裴南序推着车子准备离开,却在走之前说道——

“你家离食品厂这么远,天气又冷,明天早上你等着我,我来接你。”

许菀言本想拒绝,但裴南序已经骑车远去。

她望着那消失在雪地中的身影,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电影票,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。

天空又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,落在她的颈间。

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,紧了紧衣服,上楼回家。

许母已经准备好了饭菜,许父正坐在客厅看报纸。

她换了鞋进门:“爸妈,我回来了。”

许父放下报纸,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。

许母激动地问:“今天工作怎么样?分配的工作累不累,厂里的人怎么样?分到哪个厂子了?我和你爸看看有没有认识的熟人。”

面对母亲连珠炮般的问题,许菀言无奈地笑了笑,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。滴滴,而那些不爱你的人,连一句问候都显得吝啬。

她轻盈地走到沙发旁,缓缓坐下,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:“别担心,我被分配到了城北的食品厂,负责饼干班的机器,工作挺轻松的。”

“就是离家里有点远,不过巧的是南序哥也在那里工作。”

听到这句话,许父和许母心中的忧虑似乎得到了缓解。

但许母转念一想,又开始担心起那遥远的距离。

“确实是件好事,但现在是冬天,天亮得晚,早晚又冷,咱家在城南,你每天上下班得多不方便啊。”

她沉思了片刻,忍不住提出了一个建议:“要不你以后下班在厂门口等我,让你爸来接你,早上他再送你过去。”

许菀言眉头微微皱起,觉得这样太耽误父亲的时间了。

厂里的上班时间都是早上八点,如果父亲要送她,就得早起,而且他自己也要上班。

她只能早到,在厂子里无所事事地等待。

权衡之下,许菀言拒绝了:“不用了,天气冷,就别让爸爸来回奔波了,我自己走过去就行。”

她可以早点出门。

毕竟她已经二十多岁了,哪好意思天天让父母接送。

许父倒是觉得没什么,毕竟他也习惯了早起。

“我觉得你妈的建议不错,不然你每天来回要走两个小时,身体会吃不消的。”

“就这么定了,明天我就骑车送你去厂里。”许父不容置疑地决定了。

他之前七年下乡,对女儿的心疼不言而喻。

现在女儿回来了,他自然要好好补偿,怎能再让她受苦。

许菀言突然想起明天早上裴南序也要来接她。

她想了想,说:“明天南序哥说他来接我。”

许父、许母愣了一下,正准备吃饭的两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,目光集中在她身上。

许菀言见状,便把今天的事情大致和他们说了一下。

许父许母都是过来人,一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。

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,裴南序之前可是亲口对他们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。

现在又对许菀言这么体贴,是什么意思?想起裴南序以前常来家里,时不时送些吃的、礼品,更是时不时打听女儿在西乡的消息。

难道……他喜欢的人是许菀言?

许父和许母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
虽未多言,但还是决定先观察观察。

许父拿起一个馒头:“既然南序说要接你,那我明天就不送你过去了。”

“正好南序在厂里也算得上是个小领导,你有什么困难也能找他帮忙。”

许母也跟着说:“对,这样也省得你爸来回奔波。”

许菀言有些意外,但也没多想。

她以为父母是因为对裴南序知根知底,所以放心。

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。

到了第二天早上,许菀言刚吃完饭下楼,还在想裴南序来了没,就看到楼下站在风雪中的裴南序。

雪花轻舞,他的身影在雪中显得格外孤单,没有撑伞,雪花悄然落在他的肩上。

许菀言急忙小跑上前,关切地问:“你来了多久?怎么不叫我下楼呢?”

裴南序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,一边从车后座拿起那件厚重的棉大衣。

“我也是刚到,想着你差不多该下来了,就没打扰你。”

许菀言的目光被后座上那层厚厚的棉垫吸引,她微微一怔。

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吗?裴南序见她迟疑,轻声解释:“冬天寒冷,加了棉垫既温暖又舒适,坐起来也不会硬邦邦的。”

许菀言的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:“真是费心了。”

裴南序轻轻拍了拍车座,示意她上车:“不麻烦,快上车吧。”

两人一同前往食品厂,而这一切,都被楼上窗边的许父许母看在眼里。

许母轻声说:“你看南序是不是对菀言有意思,我看他之前说喜欢的那个人,很可能就是菀言。”“别让人产生误会。”许母提醒着。

“我会早点弄清楚的。”许父点头,穿上外套,“我们得准备一下,也该去工作了。”

他们整理好自己,然后一起出门,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

裴南序和许菀言抵达食品厂时,正值上班的高峰期。

在厂里工作久了,大家都相互熟悉,许多人都认得裴南序。

裴南序平时性格冷漠,从不与女同事过分亲近。

但今天,他却意外地带了一位女同事,两人看起来关系亲密,引起了众人的好奇目光。

裴南序的一个同事忍不住调侃:“南序,你平时上班恨不得离女同志远远的,今天这是……谈恋爱了?”

裴南序瞥了同事一眼,没有回应,而是转向许菀言解释道:“这是我技术部的同事李既,他人不错,就是喜欢八卦,在厂里有个外号叫‘包打听’,你不用在意。”

许菀言微微一笑,表示理解:“没关系,他看起来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
李既还在停车,眼睛依旧好奇地盯着两人。

他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。

裴南序无奈,只能公开两人的关系——

“我和他是青梅竹马,今年刚从乡下回来,分配到咱们食品厂。”许菀言抢先一步开口。

裴南序眼中闪过一丝失落,但他随即附和:“对,她刚来咱们食品厂,我想着多照顾她一些。”

众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,纷纷散去。

只有李既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两人,直到裴南序瞪了他一眼,他才离开。

“他就是爱八卦,没让你不舒服吧?”裴南序关心地问。

许菀言摇了摇头:“没事,看他的样子也没什么恶意。”

“那我先去饼干班了。”她朝饼干班的方向走去。

“嗯。”裴南序也朝着技术部的方向走去。

在即将分别的瞬间,他轻声提醒她,“今晚的电影,别忘了。”许菀言转身,却发现人影已经消失在街角。

当她踏入饼干班的门,立刻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。

几位自来熟的女同事迅速围了上来,好奇地打探她与裴南序之间的微妙关系。

“菀言,裴同志,他是不是看上你了?”一位女同事问道。

“以前有女同志想坐他的自行车后座,他可是毫不留情地进行了一场思想教育呢。”另一位同事补充道。

话音刚落,周围响起一阵轻快的笑声。

“没错,你可是第一个坐上他自行车后座的女同志。”又一位同事说。

“我敢打赌,裴同志肯定对你有意思。”一位同事半开玩笑地说。

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另一位同事附和道。

……

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,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裴南序对她深情款款的场景。

许菀言忍不住轻笑出声:“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,我只是刚从乡下回来,家离厂子远,才搭了他的便车。”

裴南序喜欢她?她不太信。

小时候裴南序确实说过喜欢自己,还说长大了要和陆时言公平竞争。

但那都是儿时的戏言,哪里能当真?陆时言当初也说过要娶自己,只对她一心一意,现在不也成了笑话。

大家并不相信她的解释,各抒己见,议论纷纷。

直到上班铃响起,众人才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工作。

工作的时光虽然单调,却也过得飞快。

转眼间,下班的时间到了。

直到饼干班的工人们差不多都离开了,她才慢慢走向停车场。

看到许菀言,裴南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。

“我还以为你忘记了,直接回家了呢。”他说道。

“没有。”许菀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,“因为早上大家议论我们,我有点不好意思,所以想等人走完了再来。”

她不是不守承诺的人,答应了的事她自然不会食言。

即使有事,她也会说清楚。

裴南序的神情有些黯淡,但他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。

“你不是喜欢吃糖吗,这是同事去上海出差带回来的,我觉得太甜,给你吃吧。”他递给她几块大白兔奶糖和进口糖果,还有几块牛轧糖。

许菀言愣了一下,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糖的滋味了。

去西乡镇下乡,那里物资匮乏,有钱都是用来买油买米,糖块、糕点这一类的都成了奢侈品。她接过那件奢侈品,轻轻坐进车后座,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,送入口中。

那熟悉的味道,仿佛将她带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。

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,嘴角上扬,轻声说道:“这味道,真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。”

听到她的话,裴南序也不禁开口。

“我也一样……”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“一样喜欢着你。”他低声补充道。

但风声太大,许菀言没能听清裴南序的后半句话。

她嘴里含着糖块,转头问道:“南序哥,你说什么?风太大,我没听清。”

很多时候,人的勇气只有一次。

“没什么。”裴南序的声音随风飘散,仿佛从未说过。

许菀言没有再追问。

很快,两人抵达了首都电影院,他们买的是前排的座位,观看的电影是《一盘未下完的棋》。

最近,这部电影在厂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,许多人都对其赞不绝口。

裴南序坐在许菀言的右侧,但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银幕上,而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。

他心中深藏多年的秘密,似乎在今夜即将爆发。

曾经,他以为那份感情已无望,然而命运却又给了他一次机会,这一次,他下定决心不再错过。

许菀言感受到了他那炙热的目光,不禁带着一丝疑惑转向他,轻声问道:“南序哥,你怎么了?”裴南序轻轻摇头,低声回应:“没什么,专心看电影吧。”尽管许菀言心中满是疑惑,但见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观看电影,她也就不再追问。

只是今晚,她总觉得裴南序有些不同寻常。

电影散场时,裴南序提议去吃饭,但许菀言看了看街上零星的行人,婉拒了他的邀请:“南序哥,时间不早了,我们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,不如等到周末再说吧。”裴南序略作思考,没有坚持,只是默默送她回家。

在归途上,他终于鼓起勇气,再次向她坦露心迹:“菀言,其实……”“其实白天李既说得没错,我想让你……做我的女朋友。”他不想再等待,害怕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会再次从指尖溜走。

无论结果如何,他都想让许菀言明白自己的心意,哪怕她最终拒绝了自己。

他不想再将这份情感深埋心底。

许菀言心中一紧,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:“南序哥,我……”裴南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,继续说道:“没关系,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,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。”

之前因为陆时言和你有娃娃亲,我不敢多言。

“现在你们的亲事已经解除,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。”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,“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,我都能接受。”

坐在车后座的许菀言,聆听着裴南序真挚的表白,内心再也无法平静。

原来那些儿时的玩笑话,都是他心底的真挚情感。

只是因为陆时言,他才不得不隐藏自己的情感。

而她,这么多年来,因为从小就认定陆时言是自己未来的伴侣,从未注意到其他人,也从未考虑过其他人。

“南序哥,我都明白了,我会认真考虑的。”她轻声回答,心中对感情的触碰暂时变得谨慎,但她深知裴南序的好,尤其是父母告诉她,这些年裴南序回到北京后,每隔十天半月就会去她家,帮助照顾她的父母。

这份心意,连她自己都未曾做到。

剩下的路途,两人都沉默不语,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。

而另一方面,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,陆时言终于抵达了北京。

他没有回陆家,而是直接赶往京棉二厂小区。

许父许母见到他突然的到来,毫不留情地将他拒之门外:“菀言已经和别人出去约会了,你们的婚事也已经取消了。”“以后不要再来我们家,也不要再打扰菀言了!”

陆时言站在门口,心情如同被冻结的湖面,凝视着那扇紧闭的房门,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。

他轻声呼唤许父、许母,希望他们能开门,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。

在楼道里徘徊许久,他终于意识到,或许今夜,他只能带着满心的疑惑和不安,黯然离去。

他的脚步沉重,每一步都如同灌铅。每一步都沉重地落在他的心坎上。

当他走到楼下,正准备离开这个令他心痛的地方时,一幕令他心如刀割的场景映入眼帘——许菀言回来了,而且,是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自行车后座上。

“菀言?”陆时言的声音颤抖着,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许菀言身上,却又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男人。

那个男人究竟是谁?为何短短几日,许菀言的身边就多了另一个身影?裴南序在门前停下车,许菀言也随之轻盈地下了车,两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陆时言。

许菀言眼中满是疑惑:“陆时言?你不是应该在西乡和江挽星在一起吗?我走了,你们应该高兴才对,为何你会出现在我家门口?”

裴南序的眼中则充满了警惕,他之前听许菀言提起过,以为陆时言不会再出现,没想到此刻他却站在了这里。

难道,他还对许菀言念念不忘?

陆时言对他们的想法一无所知,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许菀言,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:“菀言,我知道我错了,我心里的结婚对象一直都是你,你不要生气,好不好?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,好不好?”

他的声音近乎乞求,只希望许菀言能收回取消婚约的决定。

“之前肯定是误会,我根本没有烧毁婚约,和江挽星也根本没发生过什么,你相信我,好吗?”

许菀言看着他,感到诧异。

陆时言的态度和几天前的冷漠判若两人,让她一时分不清,这究竟是真情流露,还是精湛的演技。

如果真爱,为何要伤害?他现在追来北京,又是出于什么目的?她想问,却又觉得这些问题已经失去了意义。

一旦决定离开,一切便不再重要。

“男人一次不忠,终身不用。心灵出轨,一样也是出轨。”许菀言平静地说道,她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,“婚书那天我去找你,你自己亲手丢在火盆里的,你忘记了吗?”

陆时言如遭雷击,僵硬地站在原地。

“那是婚书?”他当时只是手滑,不小心将东西掉进去,本想着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,才那么说的。

如果他知道那是婚书,绝不会让它烧毁。

“你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已经烧掉了,我也已经去你家退过亲了,往后大家婚姻嫁娶各不相干。”许菀言的声音冷静而坚定,“以后,你也不必来了,省的我看了心烦。”

她当初一定是瞎了眼,才会看上陆时言,为他浪费了七年的青春。

说完,她转身朝楼上走去。

陆时言想要拉住她的手,却被裴南序挡住。

他朝许菀言大喊:“菀言,我当初真的不是故意的,只要你愿意,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登记结婚,我对你是真心的!”

许菀言冷笑,她曾多次暗示陆时言先领证,她可以晚一点办婚礼甚至不办。

她只想要他一个明确的立场,可那时候他总说等回北京了再说,等他成为旅长再说……等啊等,一等就是七年。

她什么也没等到。

许菀言冷冷地盯着陆时言,语气中充满了失望:“你真以为去民政局登记,就是对我的施舍吗?我告诉你,我不需要,你也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。”

“你每次出现,都让我回想起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等了你七年!”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苦涩,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诉说着她的痛楚。

陆时言急忙辩解,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:“不是的,我只是想要变得更强大,才能给你一个温暖的家。”

他一直梦想着在功成名就后,给许菀言一个名分,而不是让她跟着自己受苦。

他以为她能理解他,但现在看来,他错了。

许菀言没有再多说,只是冷冷地扔下一句话,转身上楼:“我不稀罕你的施舍,你也别来烦我。”

陆时言想要追上去,却被裴南序拦住,裴南序的眼神坚定,没有一丝让步的意思。

“你早就不配她了,你从没真心爱过她,现在她离开你,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。”

陆时言愤怒地反驳:“你胡说八道!”怒火中烧,直到许菀言安全地踏上楼梯,他才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。

“你为了个人的私欲,遗弃了菀言,让她陪你在西乡受苦七年,你究竟给了她什么?”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讽刺,“你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委屈和苦难,而你还在这里找借口,真是可笑至极。”

裴南序说完,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瞥了陆时言一眼,然后跨上自行车,扬长而去。

他对陆时言的不满,早已积压在心中,只是之前因为许菀言的喜欢,他一直隐忍不发。

陆时言从未将许菀言放在心里的第一位,他这样的人,根本不值得许菀言的爱。

陆时言站在寒风中,内心充满了痛苦和苦涩,同时还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。

他一直想着要在功成名就后给许菀言一个名分,却忽略了成就需要时间,也让许菀言等了一年又一年……

北风如刀割般刮过他的脸颊,却比不上他心中的痛。

昏黄的路灯下,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。

他抬头看向三楼的窗户,暖黄色的灯光下有人影晃动,但很快,一切都陷入了黑暗。

他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,又看了看地上的积雪。

他真的无法挽回了吗?他踩着积雪,‘嘎吱嘎吱’地朝远方走去……

许菀言洗漱完毕,躺在床上,今天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。

“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。”她回想起裴南序的表白,开始认真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。

小时候,她把裴南序当作傻哥哥,长大后,也一直把他当作哥哥。

直到半个月前,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放下陆时言,和他解除婚约。

现在,她又该何去何从?思绪纷乱中,她渐渐睡去。

第二天清晨,许菀言匆匆吃过早饭,准备出门上班。

楼下,裴南序早已等候在那里。

她刚想开口拒绝他的好意,却被裴南序抢先一步。

“菀言,别担心,喜欢你是我的事,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自由。

每天接送你上下班,也是我心甘情愿的。”

裴南序说完,便转身,示意许菀言坐上他的车后座。

许菀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,轻声道:“南序哥,谢谢你。”

或许,裴南序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?女性终究要步入婚姻的殿堂,而她已经不再年轻。

同龄人中,许多人的孩子都已经能跑能跳了。

尽管她曾说过不想再触碰感情,但她也不想再次让父母感到失望。

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,如果许家后继无人,虽然父母不会明说,但他们每晚可能会在房间里默默流泪。

昨晚,她已经目睹了一次这样的场景。

她已经不孝过一次,难道还要再让父母伤心吗……

接下来的几天,一切都风平浪静。

除了那次看电影的晚上,陆时言再也没有出现在许菀言的视线中。

到了腊月初十,食品厂的全体工人开始放假,假期将持续到正月初十。

放假的第一天,许菀言选择留在家中,陪伴着母亲。

许母的纺织厂也放假了,只有许父的厂子要工作到腊月二十。

这天晚上,一家人吃过晚饭后,许母提起了裴南序。

“菀言,跟爸妈说说心里话,你觉得南序哥怎么样?我和你爸都看出来,他对你是有些特别的。”

哪有普通朋友会天天接送上下班,还请看电影、吃饭的。

经过几天的观察,他们已经能百分之百确定裴南序对自家女儿有意思。

许菀言愣了一下,放下手中的筷子,看向父母。

“爸妈,那你们怎么看他?”

实事求是地说,她觉得裴南序对她和她的父母都很好,只是她对裴南序暂时还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。

许父许母听到她的反问,两人对视一眼,显得有些惊讶。

没想到她会反过来问他们的意见。

许母首先表达了自己的看法:“我觉得南序这人不错,自从他回北京后,就经常来我们家看望我和你爸。”

“这两年,他简直把我们当成了他的亲父母,比你这个亲女儿还要亲。”

许父也在一边附和:“你妈说得对,尤其是和陆时言比起来,我们对他更是满意。”

七年的时间里,许菀言赌气不怎么和家里联系,陆时言也一点不懂事,不知道多和他们沟通,说说许菀言的事情。

就像他们之间已经断绝了联系一样。

许菀言点了点头:“爸妈,我明白了。”

也许,她可以试着和裴南序交往看看。

正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,房门突然被敲响。

“咚咚咚——”

三人互相对视一眼,许菀言起身走向门口,打开门。

门外站着的,竟然是陆时言。

陆时言身后,陆父和陆母紧随其后,手里大包小包。小包的,看似来道歉的。

许菀言心中虽有预感,但她明白,不能让长辈们站在门外:“叔叔阿姨,这么晚了,你们怎么突然来了?快进来,别客气!”

她边说边侧身,让三人进了门。

陆父陆母提着礼物,陆母一脸歉意:“菀言,时言他知道错了,我们已经教训过他了。”

那晚陆时言回到家,家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。

陆父气得连问了七年的事情,最后气得连皮带都打坏了三条。

本来打算第二天就来道歉,结果陆父气病了,陆时言也被关在家里,哪儿也不许去,更不许再来打扰许菀言。

许父许母见到陆家三人,也赶紧起身,许母脸上还带着笑:“来就来,还带什么礼物。”

许父却冷着脸,看了陆时言一眼,对陆父陆母说:“你们说什么也没用,那天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”

“许、陆两家的姻缘断了,我们许家高攀不起!”许父说着,就要赶他们走。

陆时言急忙上前:“许叔,我知道我做错了,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,过完年我会去部队申请调到北京。”

“以后我和菀言都留在北京,哪儿也不去了。”陆时言诚恳地说。

许父还是没好气:“当初浪费我女儿那么长时间,你以为是菜市场的菜吗?任你挑?”说完,他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扔了出去,连人也赶了出去,然后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门。

许父转向女儿:“菀言,我们不惹事,但也不怕事。”

“既然陆时言当初那样对你,我们对陆家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。”

“我和你妈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!”

许菀言看着父亲坚定的样子,心里满是感动。

离家七年,父母从未有过怨言,现在依然这么支持她。

她又看了看许母坚定的眼神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:“爸,妈,以后我一定听你们的话,不再任性,哪儿也不去,就留在北京陪在你们身边。”

她要把这些年欠下的孝心全都补回来。

许母上前握了握她的手:“傻孩子,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。”

“我和你爸没别的心愿,只要你好好的,我们就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坏了心情。”

“吃饭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三人这才回到餐厅吃饭。

这一晚,许菀言睡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香甜。

“早上好啊,我今天要负责家里的采购,打算做丰盛一顿的晚餐给大家。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拿起了购物袋。

刚走出家门,她就意外地遇到了陆时言。

陆时言看起来比昨晚还要憔悴,眼窝深陷,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青色。

一见到她,他立刻抓住了她的手:“菀言,我已经深刻反省了,前几天的教训让我明白了很多。”

“我打算年后申请调回北京,你能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,再给我一次机会吗?”

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诚恳,他知道自己错了,他不该让她等这么久,他应该早点给她一个温暖的家。

许菀言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没有回应,她挣脱了他的手,继续向菜市场走去。

她不想再和陆时言有任何纠葛,过去的一切都已成为过眼云烟,她不愿再提及。

陆时言愣住了,随即追了上去:“菀言,别这样,你可以骂我、打我,但不理请不要我。”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,他害怕了,他知道楼下的人是裴南序,那个从小就和他争夺许菀言的人。

现在他犯了错,裴南序有了更多的机会。

许菀言停下脚步,静静地看了陆时言几秒钟,然后冷冷地说:“陆时言,我已经不再爱你了,我们还是各自放手吧。”

陆时言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,他痛苦地看着许菀言:“不,你只是还没想清楚。”

“是我太过分了,伤透了你的心,但请你冷静下来,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,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。”他的声音中带着哀求。

许菀言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她对陆时言的感情已经冷却到了极点。

“我已经冷静了很久,从决定离开的半年前就开始了,”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。她思索着,是否应该返回北京,或者继续留在西乡陪伴他。

“然而我意识到,我们之间的联系甚至不如一对普通朋友。”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。

陆时言的身体微微颤抖,声音也变得不稳定:“菀言……我当时没有深思熟虑,从现在起,你将成为我最重视的人,我愿意放弃一切,包括我的事业,只要你愿意留下。”

许菀言停顿了一下,然后轻轻地笑了,但笑容中没有一丝温暖:“不,这不好。”

她仔细地审视他,眼神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温柔。

“唉,将来你可能会责怪我阻碍了你的发展,我拖累了你的事业。”许菀言的语气中透露出无奈。

“你的不顺利,最终都会归咎于我。”她的声音里透露着决绝。

“我不想成为替罪羊,至于我们……早就结束了!”她的声音里透露出坚决。

许菀言坚定地转身,直奔菜市场挑选食材。

而陆时言,却呆立原地,心寒如冰。

他凝视着许菀言远去的背影,低语道:“我真的错了吗?是不是我的道歉不够诚恳,所以你才不肯原谅我?”

他孤独地站在雪中,目送着许菀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。

而许菀言,似乎并未被他的情绪所动。

她一旦决定放手,便将陆时言视作路人。

人不能在同一地方跌倒两次。

许菀言买完菜,便径直回家。

裴南序正好等在她家楼下,车后座放着一个大麻袋,里面不知装着何物。

由于距离较远,裴南序并未注意到她,便扛着袋子上楼了。

许菀言快步追上前:“南序哥,你这又是带了什么?我们家应有尽有,你每次来真不用这么客气。”

尤其是裴南序说过那些话之后,她更是不想欠他人情。

裴南序听到她的声音,回头望了她一眼。

“没什么,家里的东西吃不完,给你们送点,再说,不是快过年了吗。”

许菀言看着他神秘兮兮的样子,没有再追问,跟着他一起走到家门口。

门一开,许母正坐在客厅织毛衣。

听到门响,她头也没抬地问:“回来了?炉子里的火很旺,快过来暖和暖和。”

听到裴南序的一声“许姨”,她才突然抬头。

“南序,你怎么来了?”

看到地上的大麻袋,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毛线活走过来。

“你来就来,这次带的什么东西,还这么大袋?”居然要用麻袋装?裴南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。

“是半扇猪肉,村里老舅杀了两头猪,给了我们家一头,我想着给你们送半扇。”

许母一惊:“什么?!”

许菀言站在一旁,也感到震惊。

许母顾不上其他,连忙打开袋子查看,果然是半扇猪肉。

她立刻把袋子捆好,塞回裴南序手里。

“南序,听姨的话,你赶紧拿回去,这东西我们不能收。”

许菀言也附和道:“对,这次我们真的不能收。”

这东西太贵重了,平时一些小东西也就罢了,这次竟然送来了半扇猪肉,他们怎能接受。

裴南序没有动。

“阿姨,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,给你们拿来就是让你们吃的。”

裴母见他坚决的态度,便让他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。

“南序啊,你那点小心思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了,不过不管你和菀言这事成不成,咱们家可不能要你的肉。”许母边说边笑,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。

裴南序脸上一红,却也不回避,他诚恳地对许母说:“许姨,既然您都看出来了,那我也不瞒着了。

我对菀言,是真心的。

之前因为陆时言的关系,我没敢表白,现在他们婚约解除了,我自然有了追求她的权利。”

“送点吃的喝的,也是表达我的心意。”他补充道。

许母看着裴南序,眼神里带着几分考量:“那这肉,你就留下吧,算是你的一番心意。”

裴南序点点头,他想通过行动证明自己对许菀言的真心。

爱,也是真的。

那半扇猪肉,裴南序最终还是留在了许家。

晚上,许父一进门就看到厨房外的猪肉,惊讶地问:“这是什么?”“什么时候买的?不是说好过几天一起去市场吗?”许父皱眉问道。

许母沉默片刻,轻声回答:“这是南序上午送来的,他说家里吃不完。”

许父愣住了,显然没明白:“吃不完?他家肉多到吃不完,还送我们这么多?”

许母瞪了他一眼,没说话。

过了一会儿,许父似乎明白了什么,看了看许菀言,又看向女儿:“你是说……裴南序这是来提亲了?”

“不,他没这么说,他说看菀言的意思,这肉就是给我们的。”许母解释道。

许父愣住了,然后转向女儿:“菀言,你怎么看?”

许菀言回过神来,她看向父亲:“我……我还没想好。”

对于裴南序,她确实不讨厌,但要说喜欢,似乎也谈不上。

不过,裴南序确实比陆时言强多了。

同样是话不多的人,裴南序总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,这几年他不在,裴南序一直帮忙照顾父母。

而陆时言,却什么都没做。

她想了想,轻声说:“或许,我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。”

许菀言年岁渐长,陆与时言的关系结束后,父母开始为她物色新的人选。

许父许母不希望女儿因为一棵树而错过整片森林。

自从得知裴南序对许菀言有意,他们便有意无意地推动两人的关系,但绝不会强迫女儿。

许母担心女儿会因为外界压力而勉强自己,轻声安慰道:“菀言,别因为外界的议论而感到压力,现在讲究的是自由恋爱。”

“你和裴南序可以先试着相处,如果觉得不合适,我们就把礼物折现还回去。”许母继续说道。

许菀言理解母亲的顾虑,她抬头认真地回应:“妈,你放心,我都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过去,她曾因为陆时言而耽误了不少时间,现在她决心不再重蹈覆辙。

她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给裴南序一个机会。

裴南序与她年龄相仿,背景相似,而且从他之前对她父母的照顾来看,他是个孝有心、有责任心的人。

两人现在都在同一个工厂工作,未来可以一起上下班,裴南序还是厂里的技术员,有朝一日或许能成为厂里的资深师傅。

最重要的是,他似乎没有离开北京的打算,只要他留在北京,许菀言就觉得可以接受。

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:“这次我考虑得很全面,而且我会参考你们的意见。”

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冲动,不顾一切地追求爱情。

裴南序得知许菀言愿意尝试与他交往时,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。

他忍不住向她确认:“真的吗?”

或许是等待得太久了,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,裴南序总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,仿佛是一场梦,他害怕梦醒后一切都会消失,连心也会随之破碎。

许菀言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忍不住露出微笑:“真的。”

“要不我打你一巴掌,看看你是不是在做梦?”她半开玩笑地说。

裴南序却当了真,拉着她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打。

许菀言吓了一跳,急忙阻止:“我只是开个玩笑。”

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
“啪——”

她的手触碰到了他的脸颊,他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,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。

“谢谢你,菀言,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,我会好好待你,不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。”

许菀言还有些愣神,她感受到了他胸膛的跳动,心中也泛起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感觉。

原来,被爱的人的心跳是这样的。

裴南序感觉到她的呆滞,连忙松开她,脸上带着几分尴尬:“是不是吓到你了?我只是太激动了。”

许菀言微笑着摇头:“没关系。”

她明白,他的激动是因为他深爱着她。

裴南序的心情逐渐平复,但他突然感到有些迷茫。

他曾以为许菀言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放下陆时言,接受自己。

然而,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,让他措手不及。

他紧张地问:“我……可以牵你的手吗?”

许菀言从未见过裴南序这样,也从未在陆时言身上见过。喜欢一个人,会让人紧张到手足无措。她的表情透露出她的感受。

“当然可以。”她伸出手,带着微笑。

裴南序轻柔地握着她的手,语气温和:“我们去吃火锅吧,你的手这么冷,我带你去暖和一下。”

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。

许菀言没有拒绝,点头同意:“好主意。”

在火锅店里,许菀言几乎没动手,裴南序忙前忙后,为她调制蘸料,夹菜,涮菜,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关怀。

“你以前怎么没发现裴南序这么细心呢?”许菀言心想。

裴南序注意到她的目光,有些害羞地问:“怎么了?”

可能是因为火锅的热气,也可能是因为害羞,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。

“没事,就是想多看看你。”许菀言给他夹了一片牛肉。

她低下头,专心吃火锅。

裴南序却突然脸红了,他手忙脚乱地在锅里涮菜,给许菀言夹菜,试图用忙碌来掩饰自己的紧张。

火锅吃完后,天色已晚。

“你看这雪,多美啊。”裴南序说。

裴南序推着自行车,许菀言陪在他身边,两人静静地走在雪地上。

“你……”裴南序开口。

“你……”许菀言也说。

他们同时看向对方,然后相视而笑。

许菀言示意裴南序先说:“你先说吧。”裴南序停下车,认真地看着她:“菀言,直到现在,我还觉得今天像是一场梦,梦醒了,你可能就不愿意了。”

许菀言轻笑:“刚才不是还挨了我一巴掌吗?还没醒?”

裴南序的眼神充满了期待:“如果是梦,那我愿意永远不醒。”

陆时言在许菀言楼下等了几个小时,却看到她和裴南序肩并肩走回来,两人共撑一把伞避雪,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
“菀言……”他走上前。

原本准备上楼的两人,看到角落里突然出现的陆时言,停下了脚步。

许菀言看着身上覆了一层雪的陆时言,眼中的笑意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冷漠。

“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?”陆时言痛苦地看着她。

自从那天以后,许菀言每天都躲着他,每次他找她,都能准确地扑空,连她的面都见不上。

今天,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七个小时,才终于等到了许菀言。

“起初我怎么也不相信,但随着时间的流逝,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——许菀言似乎真的不再爱我了。”陆时言心想。

裴南序正准备上前,却被许菀言拉住了。

“南序哥,你就送到这儿吧,先回去。”

裴南序有些迟疑:“菀言,我——”

“不用了。”许菀言打断他的话,“我和他之间,终究要把话说清楚,不能一直这样下去。”

许菀言已经受够了陆时言每天在她家门口堵她的日子。

“好吧。”裴南序犹豫了几秒,最终点了点头。

反正已经到了家门口,陆时言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。

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。

直到裴南序消失在夜色中,许菀言才转向陆时言。

“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。我为你去了西乡下乡七年,也算是仁至义尽。以后,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。”

陆时言心中一紧:“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?我和你的这么多年,难道还比不上裴南序和你相处的那几天吗?”他真的知道自己错了。

“回去?”许菀言直视陆时言的眼睛,“回到那个我苦苦追随你却得不到结果的时候吗?”

“不是。”陆时言向前迈了一步,“是回到我们相爱的时候,从今往后幸福地在一起,再也不分开。”

“相爱?陆时言,你说我们真的有相爱过吗?如果相爱,你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去西乡支援,却从未考虑过我们的未来?”她并不是不支持他下乡支援,但当时他甚至没有和她商量。等她知道的时候,他已经走了。后来她不顾一切地追过去,追了七年,结果还是一样没有结果。好吧,这些都不算。她以为他只是不善言辞,毕竟他们年少时也曾说过相爱。直到她目睹了江挽星和裴南序间的互动,她才真正理解了爱的表达方式。

尽管陆时言话不多,但他的爱似乎也不够深沉。

陆时言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……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。”

许菀言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。

“你从不考虑,那我去了西乡之后呢?为什么你能对别人关怀备至,却连听我说完话的耐心都没有。”

“或许因为你知道我爱你,认为我不会离开。”

被爱让人有恃无恐,但爱也可以选择随时离开。

现在,她选择了放手。

“如果我们的婚姻,我的工作,甚至我的生日,你至少有一样放在心上,我们也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。是你自己把我们的关系推向了这个境地。”

“如果你真的意识到了错误,那么真的爱我,就应该离我远远的,别再让我看见你!”许菀言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决。

真正的爱情是学会放手,是默默祝福,而不是纠缠不清。

许菀言转身上楼,留下陆时言呆立在楼下。

他抬头看着刺眼的灯光,目送着许菀言消失在楼梯的转角,心中一阵剧痛。

他终于意识到,他真的失去了她。

他曾以为将许菀言的事情放在最后是爱的体现,却没想到这恰恰让她离他更远。

他低声自语:“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……”

但一切都太迟了,他的觉悟来得太晚。

他在楼下站了很久,直到周围的灯光渐渐熄灭,只剩下孤独的路灯陪伴着他。

他深深地望了一眼三楼的窗户,然后踩着积雪,带着无尽的颓废离开。

他知道,他再也没有机会了。

那晚之后,陆时言再也没有出现在许菀言的生活中。

而许菀言与裴南序的关系却日益亲密,两家的关系也变得更加融洽。

大年三十那天,两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饭,气氛温馨而热闹。

“嘭嘭嘭!”外面开始放起了烟花,裴南序带着许菀言下楼放烟花。

他从自行车上拿出一大把烟花,五颜六色的包装令人眼花缭乱。

“我每种都买了一些,你看看想放哪个。”

许菀言愣了一下,笑了:“买这么多干嘛,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。”

裴南序温柔地看着她,眼中满是宠溺:“留着下次也可以放,元宵节不是也快到了吗?又不是让你一次都放完。”

说着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递给许菀言。

许菀言点燃了火柴,点燃了烟花。

“嘭!”烟花在空中绽放,她双手合十,虔诚地许下愿望:“新的一年,愿我们岁岁平安。”

“希望我和爸妈都能健康平安,事事如意。”她闭上眼睛,静默了三秒,然后睁开眼。

裴南序站在一旁,温柔地注视着她,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。

雪花飘落,他轻轻地为她掸去雪花,撑伞站在她身旁,静静地陪伴。

角落里,陆时言静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许菀言幸福的笑颜,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。

但当他看到裴南序时,心中的羡慕和嫉妒难以抑制,更多的是深深的悔恨。

他本该拥有这样的幸福,却亲手将其葬送。

他多想上前,站在许菀言的身边,但他已经失去了资格。

突然,三楼的窗户被推开,许母探出头来喊道:“菀言,南序,回来吃饺子了!”

“好的,妈,我们马上上去!”许菀言回应着,放完手里的最后一支烟花,拍了拍手,将剩下的烟花收好。

她转向裴南序:“不玩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

“好。”两人肩并肩上楼,幸福的模样让人艳羡。

陆时言从暗处走出,望着地上散落的烟花纸屑,闻着空气中的烟火味,泪水悄然滑落。

“嘭嘭嘭!”天边的烟花依旧绚烂,他像许菀言一样,对着烟花许下愿望:“那我祝愿许菀言,以后每年的愿望都能实现。”

“一直幸福下去吧。”

——全本完——